加拿大魁北克问题始末

魁北克位于加拿大东部，面积约154万平方公里（约占加总面积的15%），是加拿大面积最大的一个省份。人口约740多万，其中约520万人为讲法语的法裔居民，其最大的城市蒙特利尔人口达300多万，是世界上仅次于巴黎的最大法语城市，也是加第二大城市。

加拿大地图（着色部分为魁北克省）

“魁北克”一词起源于阿尔衮琴语，意为“狭窄的河流”。作为一个地理名称，始用于1608年，当时法国殖民者尚普兰在位于圣劳伦斯河畔的一座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山城建立殖民据点，并将这座城市命名为“魁北克”。后魁北克成为北美法属殖民地新法兰西的首府。

山姆·德·让普兰发现新法兰西，位于今日的魁北克市

在七年战争之后，法国将其在密西西比河以东的所有领土（除了在纽芬兰附近的圣皮埃尔及米克隆两个小岛之外）都割让给英国，原“新法兰西”的法国移民也就置于英国的殖民统治之下，但法国移民始终保持着他们的传统、语言和文化。1774年，英国国会通过《魁北克法案》，正式承认在魁北克实行法国民法，并保证给予大多数讲法语的居民以宗教信仰和保存自己风俗习惯的自由。1791年，英国又通过一项法案，将该地区一分为二，分为以英裔为主的“上加拿大”（即今安大略省）和以法裔为主的“下加拿大”（即今魁北克省）。法裔的社会地位远远低于英裔。英国的政策激起法裔的反抗，他们举行了多次武装起义。1867年，魁北克省、安大略省、新斯科舍省和新不伦瑞克省合并为一个联邦，定名为“加拿大自治领”。此后，其他省相继加入。加拿大联邦成立后，英、法裔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消解，反而逐步上升为魁北克省与加拿大联邦政府间的对抗与冲突。

进入20世纪，魁北克民族主义运动愈演愈烈，在60年代更是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1960年6月，让·勒萨热领导的“魁北克自由党”在魁北克省大选中喊出“成为自己家园的主人”的口号，在大选中获胜上台执政。他上台后，即宣称“重建魁北克省的时刻已经开始”，并表示要进行一场“温和革命”，改变法裔经济、教育的状况。他还积极开展与法国的“外交”关系，通过文化交流加强魁北克法裔的民族主义情感。魁北克法裔的民族主义运动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正谋求世界大国地位的法国政府的支持。1967年7月，法国总统夏尔·戴高乐出席蒙特利尔“67年出口国际博览会”，他声称魁北克正在发展为一个与众不同的民族和政治团体，高呼“魁北克独立万岁”，公开支持魁省独立。戴高乐的卷入，极大地刺激了法裔加拿大民族主义分子，对魁北克省的独立运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戴高乐的言行遭到英国和美国的谴责。

1968年10月，曾在勒萨热政府任职的勒内·勒韦斯克组建“魁北克人党”，倡导更加激进的民族主义改革纲领。该党的奋斗目标是：通过渐进民主的方式使魁北克成为政治上享有主权的国家，同时在经济上与加拿大保持共同市场的联系，即“主权一联系”方案。此外，在魁北克还出现了两个主张使用暴力的恐怖组织——“魁北克解放阵线”和“魁北克解放军”。“魁北克解放阵线”在1970年组织绑架了英国商务官员克罗斯，暗杀了魁北克省政府的劳工部长拉波尔。该组织随即被取缔。

魁北克省地图

为了平息魁北克的民族主义浪潮，加拿大联邦政府一再推行安抚政策。1963年，联邦政府任命了一个双重语言、二元文化皇家委员会，旨在维护英法两个“创始民族”文化的绝对平等。该委员会提出在联邦实行“双语制”的建议，得到全国的普遍支持。在这份报告的基础上，魁北克省政府也同意接受双语制，与联邦政府暂时达成妥协。1969年，加拿大通过《官方语言法》，确认英、法语同为加拿大正式语言，规定加拿大联邦政府、议会和司法机构对公民提供英、法语两种语言服务。1971年10月8日，加拿大特鲁多政府正式宣布加拿大实现“多元文化主义政策”。但实际上，在加拿大全国，包括魁北克省，英语是工作语言，法语受到排斥甚至歧视。

圣劳伦斯河

1976年11月，魁北克人党赢得魁北克省大选，莱维斯克出任该省总理。翌年该党控制的省议会通过了《101语言法》，确认法语为魁北克省唯一官方语言，规定各级教育机构必须用法语教学，来自省外新移民子女必须进人法语学校就读，还禁止广告和招贴画使用英语。这自然加深了两个民族的隔阂与对立。1979年10月，魁北克省政府依据莱维斯克构想，正式提出“主权一联系国”方案。

魁北克的分离主义做法遭到加拿大联邦政府的坚决反对。加拿大当时执政的特鲁多总理虽然也是魁北克人，但坚定地维护联邦制度。他表示，必须确保加拿大是一个真正的联邦国家，如果魁北克非法地分离出去，他将使用武力使该省留在这个有100多年历史的联邦里。加拿大其他各省更是反对魁北克独立，因为一旦失去魁北克省，大西洋沿岸的各省与其他省份的交通往来、市场联系以及政令统一都会受损。在魁省内，由克劳德·瑞安领导的“自由党”也反对主权上分离，主张分散的联邦主义。

蒙特利尔夜景

鉴于此，以全民公决方式来决定魁北克的未来命运，也许是分离主义者所能找到的最好办法了。尽管加拿大联邦政府坚决反对，但是魁北克省还是在1980年5月20日进行了首次公民投票。投票结果是：59.65%的选民反对，40.44%的选民赞成。这一结果无疑对分离主义者是一个打击。但分离主义运动并未停止。

在1981年4月魁北克省议会选举中，“魁北克人党”再次获胜。该党领导人勒韦斯克在获胜后表示：“我们深信，这次（胜利）将生根，并将长期存在下去”，“我们希望成为一个国家”。为此，魁北克省政府设立国际事务司，大力发展与美国、欧洲、亚洲以及非洲法语地区的关系，以寻求国际支持。

魁北克省鸟为雪鸮

加拿大自1867年以来一直延用《不列颠北美法》作为宪法。而要解决魁北克问题、扩大中央政府权威，就必须用新的宪法来取代《不列颠北美法》。特鲁多政府在1982年提出新的宪法法案，加强中央政府的权威。然而，魁北克省以该部宪法没有照顾其特殊利益为由拒绝接受。1984年，布赖恩·马尔罗尼出任联邦总理，他强调“民族和解”，为争取魁北克接受联邦统一宪法做了不少的努力。

1986年，魁北克省总理提出接受统一宪法的5项最低条件。1987年4月，马尔罗尼总理与10省总理达成接受5项条件的宪法修正案《米奇湖协议》，该协议承认魁北克为“特殊社会”，以此换取魁北克对统一宪法的首肯。然而由于直到法律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有2个省议会拒绝批准该协议，终使《米奇湖协议》夭折。1992年，马尔罗尼总理与9省总理达成《夏洛特新方案》，又为魁北克省拒绝。马尔罗尼修宪方案再度失败。

进入90年代，由于两度修宪的失败使得魁北克未能获得“特殊社会”地位及其相应权利，也使“魁独”势力的再次膨胀有了由头。此时适逢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及东欧国家政权易帜，这也极大地刺激了“魁独”分子，他们意识到，指望联邦政府满足自己的“要价”已不太可能，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己单干。

对“魁北克人党”的独立挑战，加拿大政界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联邦政府不能再做任何让步，而应采取强硬措施；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在维护统一的原则问题上不做重大改变，但可考虑承认魁北克问题的某种特殊性。

1993年上台执政的加拿大总理克雷蒂安是一个坚定的联邦主义者，他本人虽然来自魁北克，但公开反对魁省独立，尤其是反对魁独所谓“政治上独立、经济上仍从加获得好处”的主张。这一立场大大影响了魁省相当一部分虽愿意独立但害怕自身利益受损的选民。1995年10月31日，魁北克省就该省独立问题进行了第二次全民公决，结果反对独立的占50.6%，支持独立的占49.4%，统派以微弱多数险胜，“魁独”势力再次受挫。

作为加拿大的近邻、也是其最大的贸易伙伴的美国，事实上对这次投票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由于魁北克与美国关系一直不佳，如若出现一个独立的魁北克国家，势必会成为美国“领导世界新铁序”的“后顾之忧”。因此在投票之前，美国克林顿总统、克里斯托弗国务卿多次发表言论，希望维护加拿大统一局面，力陈分裂弊端。克里斯托弗甚至在1995年10月27日以“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身份明确表示：如果魁北克独立，不能自动获得加拿大从美国享有的利益，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利益不会自动扩大到独立的魁北克，魁北克与美国之间的所有贸易、关税关系都要重新谈判，不能自动获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对众多在争取政治主权独立同时又希望保持原有经济利益的魁北克省法裔选民无疑是当头棒喝，迫使他们考虑魁北克即使独立，势必会面临一场难以克服的经济灾难这一后果。

2000年3月，加拿大联邦议会通过《明晰法案》，旨在为魁北克脱离联邦设置重重限制条件。该法规定，一个寻求独立的省份首先应将从联邦主体分离出去的“公决问题”提交给联邦议会的众议院进行讨论和评判，由众议院确定该问题是否足够“明确”，如果认为公决的问题不明确，则不应该进行公决，强行公决的结果将不被联邦政府接受。如果众议院认为公决的问题明确，并且公决结果也以多数票通过，则众议院须根据赞成票的比例、选民的投票率和其他“众议院认为应该考虑的因素或情况”来确定该地区居民中是否有“明确的多数”表示愿意脱离加拿大联邦。在众议院认定了“明确的多数”后，独立省份须与联邦政府及其他各省应进行宪法层面的协商，讨论修改联邦宪法，并讨论资产和负债的分割、边境的确定、土著居民权益、少数族裔的权益等问题，在就所有上述问题达成协议后才能实现独立。该法案的内容表明，即使魁北克通过了“清晰的问题”和“清晰的多数”这两个关口，还需要与联邦政府及其他省进行艰难的谈判。在这种条件下，魁北克的分离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2001年2月，新接任的魁北克省总理伯纳德·兰德里声称要在2005年以前进行新的全民公决，以争取魁北克作为独立国家参加2005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的第四届美洲国家首脑会议。但“9·11”事件的发生改变了大部分魁北克人的心态，他们转而更加关注工作和安全问题，联邦国家意识随之大大增强。民意调查表明，有73.8%的法裔认为魁北克作为加拿大的一个省更为安全，而且有54%的魁北克法裔认为现在不是解决宪法争端的时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分离运动已消逝，它只是暂时“让位”而已，一旦时机成熟仍会再次浮出水面。正如兰德里所声称的：“主权运动是我们永恒的追求，将永不放弃。”2006年11月，时任加拿大总理的斯蒂芬·哈珀在加拿大国会提出魁北克邦国化动议，承认魁北克为加拿大的一个“邦国”。

事态的发展并不以魁北克人党的意志为转移。2003年4月14日，魁北克进行了新一届省政府换届选举。主张分离的魁北克人党败北，反对分离的省自由党上台执政。魁北克人党在这次换届选举中的败北进一步表明，多数魁北克人尤其是相当数量的法裔并不支持魁北克人党的分离主义主张，而是希望在联邦内解决魁北克问题，这无异于再次给魁北克人党的分离梦沉重一击。

魁北克加斯佩的针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