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乡的塔吉克老人

头条周刊

塔什库尔干河最终流到了塔尔乡，并且给塔尔乡带来了几座桥。在这个藏身西昆仑山深处的小镇子里，每一道桥都意味着一个村庄。

塔什库尔干河

我和老邓在紧挨着河岸的一个饭馆里吃了手抓饭，喝了几碗香味奇特的药茶，开始四处闲逛，寻找美妙的风景。其实在这里，西昆仑山的腹地，塔什库尔干河的两岸，到处都是风景：两颊通红的老板娘，带着黑羊皮帽子的老人，和涂污了脸的欧罗巴人种的孩子。

塔吉克族老人

老邓拎着相机去拍清明时节最漂亮的杏花。春天的鸟禽吸引了我。我钻进饭馆后面的一片树林里，小心翼翼地去给一只鸟拍照。那只黑色的鸟异常安静地蹲踞在枝头上，随着树枝的摇晃上下起伏，连好像原本就长在树上一样。我慢慢挪动身子，举起相机，生怕弄出响动。在取景框里，一张美妙的图景被我框住了。干净的蔚蓝色的天空，新生出的嫩绿的枝叶，白色的杨树的表皮，尾巴低垂的黑色的鸟。我把镜头推进，那只鸟慢慢变大，我想拍一张能够看到它的情绪的照片。

帕米尔高原上的春天

“老刘，去对岸，那里杏花多！”老邓的一声喊叫窜进树。那只鸟双腿弯曲，一个起跳，扑啦啦跃到空中，展开翅膀，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懊恼地答应一声，快步出了树林。

老邓是湖南人，具有良好的适应环境的能力，短短一会功夫，他就问清了一些问题。此时他又冲我喊：“那边有座桥，看到没？过去！过去！”我俩上了桥，这是一座钢桥，桥身完全用钢板焊接起来，上面还有两道钢索，钢索和桥板之间是钢铁的桥栏杆。老邓在上面跳了几下，然后对我撇撇嘴：“很结实。”身边有其他游客冲他直撇嘴，一群鸭子摇摇摆摆走着，此时被惊得扑腾起翅膀。

过了桥就有各色的花开在那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杏花——这是塔什库尔干河两岸美景的精华。红的花，粉的花，一片一片的，如火如霞。有几棵老树，枝桠横生，遮拦在河面上，败落的杏花落在水面上，招惹水里的游鱼。

喀喇昆仑山里的杏花

老邓是个急性子，走得快拍得也快，一会就走远了。我独自一人在一株大核桃树下转悠。一个衣着整洁的高大老人走过来，面带笑容地招呼我：“你是汉族的朋友吧？”

“我是。你是？”

“我是塔尔乡的干部 ，现在退休了。”高大老人很自豪，“我的汉语说得很好的。我代表我们塔吉克人欢迎你们到二道桥来。”

“这里叫二道桥？”

“这里叫二道桥。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家人。我们塔吉克人很团结。”老人高高的眉骨上铺满了黑白相间的眉毛，是不是跳动一下。脸上带着善良老人特有的慈祥。

“你们不光团结，还很热情！”

老人显得十分高兴：“是啊。我们很好客。走，到我家去坐坐吧！”

我有点迟疑。我朝前面看了看，老邓已经不见踪影了。

老人似乎明白我的迟疑的含义。他指指胸前，在他的上衣上方别着一枚党徽，“看看！” 他有些得意地说，“我家大儿子在内地工作。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告诉他，我们从广东深圳来。

“太好啦！我孩子就在深圳工作。”老人挥舞起双手，比划了几下：“做设计师的。在高楼里工作，天天能看到海啊！”

我们一起朝他家的方向走去。村子里的房子排列并不整齐，朝向也不一致，但每所房子周围都用石头围成了一个小院，校园里长满了果树。那些果树栽得甚至有些稠密，花叶密密地挨在一起，抵在房子的墙面上，铺在房子的屋顶上。

老人领着我，转了几个弯，在路上和几家院子里的邻居打着招呼，把我领进了他的家。院子不大，但是方方正正，大门后面是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房前是三棵开满花的杏树。杏树被修剪过，树枝高过了屋檐，遮住了少半屋顶。树下的房子是半新的，四四方方，一个不太标准的正方体，这是塔吉克人的建筑风格。房子的四面墙和屋顶都是用和有麦秸的黄泥抹平，多么粗朴的房子！

和塔吉克老人合影

等我跨进他家的客厅里，老人让我看看他的房间。他指指上面，叫我看看屋顶，方正厚实的木板，雕出一些草木花纹， 看看木质的门窗，还有漂亮的地毯。 然后他拿起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相框，里面是他和一个小伙子的合影。“看，我儿子，像不像我？”

我夸赞他的儿子，长得真帅。这时几个老老少少的人围拢来。我拿出手机，想要拍张照片。老人的嗓门提高了许多：“你有手机？我也有手机。你来打我手机，来啊。”我输入他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铃声响了，他没有接，等铃声停下来，他盯着我的手机，要我记下他的名字。“我叫达迪·麦麦提，塔尔乡五号桥的达迪！”直到我把他的名字输入我的电话通讯录里，他才放心。然后他笑眯眯地拿出他的智能手机给我看。

塔吉克族风格的房顶

他熟练地播放了一段视频：深圳湾的大海，海浪冲击着岸边的礁石，哗……哗……“我儿子是设计师，需要帮忙，打电话给我，儿子嘛，总要听老子的！”深圳湾上空的海鸥，飞得那么自在悠闲。

走出屋子，我看看四周的高山，有几只燕隼在盘旋，它们在山顶上寻找自己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