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彩云南

#头号周刊#云南名字来历，有两个美丽传说。一说，有一天汉武帝梦到一朵彩云，追着追着到了云南。另一说是唐朝时，南诏使节来长安朝拜，唐朝皇帝问哪来的，回答在云南边。这云是长安的云还是大理的云都无关紧要，任君想象。想一想，彩云的南边。美呐。这两个故事都很动人，也给云南这个很美很诗意的名称加持了浪漫。未踏足彩云之南前，对云南的印象，脑海里总联想到花样年华这个词。就浮现出花样彩云南来。

印象里云南是多样性的。多样性的地理，高山、高原、大川、峡谷、石林。多样性的人群，四十多个民族，其中二十多个是云南独有的。多样性的物产，热带、温带、寒带的动植物在云南都有家园。这些元素用调色板一涂抹，就感觉一群阳光少年、捧着满抱鲜花、招展飞扬而来。云南这个印象太好了，而且是大家共识的。世纪初，云南旅游那叫一个火啊，国内旅游市场，还真没有能够与云南叫板的。偏居一隅的昆明长水机场，旅客吞吐量、航线数量一直高居国内机场前几名。

初到昆明，看到机场里离开的旅客大都捧着鲜花。心想，花一定是云南特产。一圈走下来，发现我只猜对了部分。在云南花岂止是特产，花在云南是日用品、是食品。鲜花是可以吃的。鲜花饼才是云南特产。云南的花，品种多，花期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想开就开。花不用朵、株来计算，是用块或用园来估量。盛花期，要一里一里地去丈量，要一山一山地来计算，那是真正的满山遍野。 鲜花能精彩地绽放的地方，能有什么不美丽的事啊，客人不来才是奇怪的事。

我便汇入这客流里，哪儿远去那儿，哪儿异样去那儿。昆明的滇池和石林只能用来休憩打尖了。汉武帝是位胸怀开阔，眼光外向的皇帝，北扫匈奴，南边还惦记着云南。在长安修了个昆明池，练习水军，心里想的是一统滇池、洱海。连做梦也追着彩云，他却没机会追到彩云南。我就替彻哥来圆梦吧。

到了大理，说这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这介绍多少有点错愕了我，脑海里满是电影《五朵金花》里留下的淳朴白族的印象。却被他们自己贴了这么个风情的标签。继续听介绍，乐了。原来这个艳丽的词里每一个字代表了大理的四种景观。风是下关的风，花是上关的花，雪是苍山雪，月是洱海月。恰如其分。一番游览，真被风花雪月了。花介绍过，属云南标配。风确实是高原牌的，刮得急、刮得久，在洱海上感受得更真切。苍山的雪呐，在大神雪山林立的青藏高原边上的云南，那充其量就是个旅游装扮。

这风花雪月也深深地塑造了这里的主人，白族同胞的民族性也呈现出风花雪月来。刚硬、灿烂、纯洁、梦幻。六诏虽然恩恩怨怨，在汉藏两大影响的夹缝里，凭着刚硬的民族性格，一路还是传承下来，还把苍山下、洱海畔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文化，没有点民族韧性是难以想象的。灿烂如花似锦。在大理，看到的建筑、服饰、食物、饰品都倾注了工艺品一样的用心。这是个心灵手巧的民族。纯洁则如五朵金花，是劳动人民那种质朴。梦幻就如雀之灵。这里能走出这样的舞蹈家，一定是因为故乡的熏陶启示，得了天地之精华了。舞蹈是深深烙上民族烙印的。蒙古族舞蹈的奔马嘶鸣、塔吉克族的雄鹰展翅、藏族扬臂顿足，都展现了民族生产劳动中的力量之美和对生存土地深沉的爱。孔雀舞则充满灵性之美，关键饱含了舞蹈家的创新。看过舞蹈家的经历，雀之灵的创作可谓呕心沥血，没有追求心、突破传统桎梏的勇气以及创新的灵性，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份成功丰富了舞蹈表达方式。启示超越了舞蹈。与有荣焉。这是个热爱创新的民族。里面的哲理，白族同胞通过自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三道茶，已作了表达。第一道，略苦。第二道，苦里回甘。第三道，请客人们打开味蕾吧，绚烂梦幻。这里面有大理的哲学。

去西双版纳，幸运地撞上了泼水节。准确说，是泼水节序曲。可到处已是节日的气氛。景洪周围，勐海、勐腊，成了青春的海洋。街上，路边到处是花枝招展的少年。是一对一对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年都踏着自行车，后座毫无例外的，坐个女孩子，着筒裙，环着小哥的腰。没有羞涩，自然而然的。她们情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绝不愿意坐在宝马上哭的。喜悦写在脸上，透在眼眸子里。诧异的是小哥们有许多还身着袈裟。可以给他们兜头泼水的，这时候，这意味着吉祥幸福，是表达祝福，会收获到一片欢笑的。跟着少男少女的人流，来到场坝，已是银珠飞溅、欢声笑语的欢乐世界。泼水不分男女，无外童叟。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进来，官民商贩，贫富贵贱，这一刻是平等的。想起来周总理也曾在这里参加泼水节的场景。西双版纳就是这么的生活。水珠里，平日桎梏人们的一切都在九霄云外了。社会人不自觉地给自己作了茧，自缚自乐自恼而不知。受到感染，游客们也纷纷参与进来。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携桶，右端盆，一瓢清水浇群人，快乐也到九霄外。这是人类和平的画面。西双版纳的气质是和平，这里的歌舞，是曼妙的那种，连男子的舞蹈动作也柔美舒缓，蜻蜓点水一样。这是和平的样貌。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即视感。版纳气候温热湿润，植被繁茂，阔叶油润。傣家的吊脚竹楼里，席地而坐，有凉风透过上下左右竹篱缝隙，从八方飘来，如融入了自然。

茶马古道上的丽江古城是云南旅游明星，率先火出圈。那些年，在云南的游客不是在丽江，就是在丽江的旅途，不是夸张的描述。是什么赋予丽江这样的吸引力？当然是古城了，丽江古城的建筑并没有华宇大厦、也没有繁冗构造、精雕细刻，反倒很平民、很生活，这恰恰是丽江魅力所在。古城为什么有魅力，是因为这里的主人有尚学尊礼重教的文化传统。纳西民族是个向善好学的民族，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坚守与传承，渗透到骨子里了，自觉不自觉地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出来，潜移默化为生活哲学。一块块石板街巷，一栋栋民居后面有深厚的文化支撑。有魅力的古城全国那么多，为什么就丽江吸引力超群？因为这个古城还是活着的。日常市井生活不说了，看看圈粉中外粉丝无数的纳西古乐。这个古乐被誉为活化石，是我们民族音乐的瑰宝。是瑰宝，却没有高高在上，接着生活的地气。演奏者大都是因爱好而为之。朝为田舍郎，夜登音乐堂。抚琴奏乐的手上粘着劳动的泥土芬芳。也非下里巴人，它是吸收了唐朝宫廷音乐、道家宗教音乐、结合纳西民族传统形成的，因此余韵袅袅，古调新弹，底蕴满满。听听经常演奏的曲目之一，张养浩的《山坡羊》，一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声腔字行里满满的沧桑感。这舒缓古雅的乐音，是民族精神的沉淀，又是其传承者，脱离了浮华，抒发感情，唤醒思索。

在古城里无意走进一个纳西族作家的纪念馆，参观后颇有感触。馆主是民国时代大学生，后来命运蹉跎，改革开放了，才迎来转折，却年已花甲。不敢懈怠，老骥伏枥，以暮年之身，勤奋笔耕，出版著作近二十本。纳西人以之为珍贵，树立榜样，在古城他的家里，给建了个纪念馆。一滴水里有太阳的光芒，如此尊重一个籍籍无名的作家，张扬了一种态度。也感动了我，一为作家的自强不息，二为社会弘扬作家精神的情怀。这样的民族没有理由落后。

丽江是金沙江流得最纠结的地方。浩浩荡荡从青藏高原下来，若继续南下，和三江并流的兄弟怒江与澜沧江一样，一头就奔出国门，去中南半岛了。它却在丽江一百八十度转弯，掉头北上，给东方大地留下了最大的河流长江。这是金沙江的留恋还是神的眷顾？地质学家考察完得出结论，是大地震的作品。地震形成的山崩阻塞了南下的金沙江，给中华大地留下一条母亲河。还附带赐予虎跳峡纪念。

虎跳峡为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夹峙，雪山高耸，峡谷幽深，江水湍急。分为上中下三段，上虎跳在峡谷上游，容易抵达，旅游设施完善，游人如织。观览黄金地段，被雕塑了一只回头张望的斑斓猛虎。我佩服当初给虎跳峡命名的古人。猛虎一跃可过的峡谷，乍一闻这个名称，这里金沙江的幽深窄逼、湍急威猛壮景就跃然纸上。又惋惜今人雕塑作品写实之憾，有点败笔，猛虎造像竖起来了，放大几倍的老虎，在雪山大江面前仍然显得渺小。虽在峡谷，几十米宽的江流，明显还跳不过去嘛。今人匠心，却败了古人命名的初心。这是典型地焚琴煮鹤。

三江并流，雪山对峙，产生了秀美风光，也严重阻隔了这一区域的交通交流。陕北的黄土山坡上，人们拉话容易见面难，在横断山脉的这些大山褶皱里，两山（江）之间，见面就甭想，拉话也别提，这里的山是万轫雪山。五里不同景，十里不同天，一个地理单元就生活着一个民族。多民族聚居、多文化交融是这儿的特色。

上虎跳和中虎跳十来公里路段是国际著名的徒步路线，山路崖壁上涂满了国际徒步者留下的外文路标。和国内游客大部分到上虎跳完成打卡就止步不前不同，国际背包客的目标主要在中虎跳。在金沙江的崖壁上背包走过，欣赏玉龙哈巴雪山与金沙江的合唱，天下有此等美景相伴，夫复何求？感慨西人的探险精神。世上瑰丽风光，常在险远。有多险远，亦会看到西方人的足迹。在他们的影响下，国人徒步这段路线的也日益增多。能到达中虎跳的绝对是真爱。从路面下到江面，有六七百米垂直高度。本没有路，冒险者多了，好事者在悬崖上钢管、木梯、石坎混杂，修了挂壁路，仅能个人攀爬。其实，下到江面，中虎跳和上虎跳观感并无大异。却收获了过程的美好。

丽江南距大理约二百公里，西北一百多公里是香格里拉，东北二百余公里是泸沽湖。去香格里拉的路就是滇藏公路，也是茶马古道。在崇山峻岭里前进着、前进着，就爬上了青藏高原。看到草原与牦牛，香格里拉到了，这里是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首府。以前名称是中甸，二十多年前，几个地方争抢香格里拉地名，中甸在竞争中胜出。香格里拉是英国作家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里虚构的地名，因小说获得国际名声、也因为有了诗和远方的元素，近年来成了趋之若鹜的目的地。青藏高原秘境一样的地方多了，浪得声名，恐怕要归功于这些地方处在茶马古道上。是人类造就了秘境，是生产劳动产生了文化，是文化与大自然结合带来魅力。得回归以人为本。人与自然互相作用，尚未达到互为因果。肯定有人思索过。

东北方向到泸沽湖呈现了另外的色彩。这里生活的摩梭人因为其母系社会的生活方式，更吸引了一波一波的游客。关注度超过了泸沽湖静谧优美的景色。观光的旗号下混合着猎奇的色彩。因为对社会发展阶段固化的认识，脑海深处，对泸沽湖不止是神秘，多少还有些原始的印象。想象母系社会发展是落后的。看到他们和我们并无二制的生产劳动方式，对之前的认识有了新的思考。我们不否认社会发展的普遍真理，也需要学会尊重多样性的人类发展。进步与否，检验的标准应该是社会是否和谐有序。对摩梭人的观察，可能只停留在表象上，是外人的观感，是浮光掠影的。跟着好奇心深究，只看到这样的介绍：今天摩梭人的家庭形态，有母系社会式阿夏婚的家庭关系，也有父系社会的家庭形态。混搭。人家并没有纠结孰是孰非。舒服的家庭关系就好。以此评判，泸沽湖还堪称世外桃源呢。给人类社会提供了另一种有意思的社会方式。其实，摩梭人今天母系社会的生活方式，除了社会关系让我们理解起来有点烧脑，也没有感觉到落后之处。社会秩序、生产生活方式也是和谐有序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给它贴上落后的标签呢？人类社会也应该和大自然一样丰富多彩。也许，这样的生态，还真如大自然中一块未雕饰的璞玉呢。天然去雕饰，想雕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泸沽湖畔的摩梭人在云南一侧宁蒗县的被认定为纳西族，在四川盐源县的则划到蒙古族。还有点这个意思。

走过滇西北这片多民族地区，三江并流、大山阻隔、风景多样、文化多元，多民族共聚是这里典型特征。面对眼花缭乱、各具特色的族群风景，欣赏美景的同时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历史与社会进步的标准、前进的动力是什么？路径在哪里、遵循什么规律？云南西部是有标本意义、值得关注研究的。或许会启发我们的思维。纵观历史，这里的民族构成、文化传承一直在多元发展中，复杂多变。白族、纳西族、彝族、藏族、汉族、摩梭人都把这里当做过家园。南诏结盟唐朝统一了六诏，六诏也在汉藏两大影响力量面前随时转换频道，上演了各种剧本的节目，都是沧海桑田的一个过程。

地理多样性、民族的多样性是财富，和花样彩云南一样令人着迷。中华民族正是在每一个民族把自己生存的智慧和文化贡献出来，交流融合中形成的。我们引以为豪、源远流长、博大深厚的中华文化就是这样形成的。

地理的多样性也是巨大的财富。我在想。西部才是财富的宝库，不光是因为它的丰富的矿产资源，多样的人文自然资源也是。发达的东部沿海，其交通枢纽、港口码头、千里沃野是工业文明和农业生产的绝好条件，吸引财富聚集，在创造工农业财富方面具有优势。这财富是流财富，流动而不稳定，长在地表，没有深厚根基。跟庄稼一样，收成受气候影响，绝收也会出现。为了说明这个概念，这里创造个流财富和硬财富的概念。在拥有财富和自然资源方面，东部与西部无法比拟。西部的冰川雪原、深山老林、大漠戈壁，貌似荒凉贫瘠，像不毛之地。深思会发现，西部的这些东西是硬财富，扎扎实实的，根基深厚。西部才是隐身的富翁。举个例子，在西部随便可见的高山大川，在东部哪怕以十比一比例复制一个，也无法实现或者靡费难以想象。喜马拉雅山或者塔克拉玛干你以十比一比例复制一个？根本非人力所能为的。西部的民族文化多样性也是一样的道理。财富在哪儿？如此比比即明了了。若干年后，大家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西部不必妄自菲薄，要先知先觉的珍惜保护这种多样性。云南呈现出花样的美也是多样性使然。

快速变革的时代也深刻改变着一切。是进步了、先进了或者属于其它类型，不好评判。有些现象却分明能感觉到一丝疑问。近一次去云南，看到一些现象，感觉彩云有点重彩，变得魔幻。在昆明公干完成尚有时间，报团参加了个九乡一日游。团费还没有大巴往返票价高。明白便宜没好事，可是所有的团价都这个水平，还有更低的。九乡是奇特的，旅程却变味了，一路进购物点，是那种不买东西就会被导游奚落挖苦的。感觉成了嗟来之游。早早购物了也没买来安宁。纳闷什么时候成这样了？云南旅游变味了。跑偏了。为什么航向错了没人管？舵手呢？之前就注意到以雀之灵等舞蹈创新收获了我的尊敬的艺术家，不知道是创新走火入魔还是哪根筋转了，有一年的春晚上，推出了个不停不歇转圈的人体时钟。艺术创新成行为艺术了，观感有些一头雾水。也没有人为这个明显脑短路的噱头踩刹车，拉低了国人的智商。更让人惋惜的行为是在洱海边盖了个大房子，一众小圈层的人以艺术名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貌似漂亮的事也有点不那么美丽了。艺术脱离了群众就没了生命力。这一波变异也传染了丽江古城，外来经营者悄悄地对原生态完成了换血，围绕孔方兄春笋一样冒出来的生态，急功近利，改变了古城模样。恶果已显现，近两年丽江已出现了游客退潮、民宿萧条的尴尬。也好，大浪淘沙，方能洗去浮华。

云南是菌子的王国，汪曾祺回忆西南联大时享用各种菌子美味的文章，诱惑味蕾大张，感慨这彩云之南，连菌子也是如此多样，是云南的又一道人间美味。这里是鲜花的王国，不止有四季如春的鲜花，不止一碗香喷喷的过桥米线。能饱眼福，也能饱口福。不用过桥，菜市场里，新鲜菌子的摊位比比皆是。就入乡随俗吧，以一餐鲜美的菌子火锅告别彩云之南。告慰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