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春羹滋味长

文|萧萧

脱掉棉衣,站在冬春交界的季节,突然想起记忆中的荠菜汤。是在麦秸秆“噼噼啪啪”的声音里文火慢煮的一大铁锅荠菜汤,袅袅蒸汽间,荠菜一朵一朵在水面上舞动着,像穿越千年流动的《千里江山图》。

在风箱的匀速运动下,乌黑的铁锅愈发衬出汤色的绿,恍若一池春水。荡漾间,一把白色的虾皮让春水起了波澜,鲜甜的气息瞬间在灶台之上弥散开。

彼时,我和哥哥趴在灶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锅看。锅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担心眨一下眼睛荠菜汤就会消失

。波澜止,汤色渐浓,荠菜汤终于在氤氲的烟气中上桌了。满满的一盆,一棵一棵荠菜像养在汤水里面的,绿而鲜,养眼极了。

担心我和哥哥够不着盆,母亲会一勺一勺帮我们分到碗里。

母亲把荠菜汤叫“春羹”,她说春羹必须趁热喝,才能将藏了一冬的阴气排出。喝了春羹,不劳医生开药方。

所以,我和哥哥接过汤,总是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地第一时间喝光。

那是春三月,虽然乍暖还寒,但因为一锅荠菜汤在身体里游荡,一家人会觉得整个春天已经来临。

荠菜入馔,古已有之。其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6世纪的春秋时期,《诗经·邶风·谷风》中的“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便是人类对荠菜的最初认识。

到了400多年后的汉代,辞书之祖《尔雅》中又有“荠味甘,人取其叶作菹(腌菜)及羹(菜汤)亦佳”的记载,算是荠菜可以食用的最早文字记录。

苏轼在《春菜》中列出了宋代春日常吃的菜:蔓菁(芜青)、韭菜、波棱(菠菜)、青蒿、茵陈蒿。这些菜纵然味道各有千秋,但苏轼的一句“烂蒸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点明最别有风味的还是鲜嫩翠绿的荠菜与白鱼蒸而食之。举箸之下,白鱼鱼肉细腻,荠菜清香扑鼻,堪称鲜得有一套。

在苏轼眼里,荠菜的鲜是唇齿的鲜,更是原野的鲜。

他在《与徐十二书》里描写得甚是深情:“今日食荠极美……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其法取荠一二升许,净择,入淘米三合,冷水三升,生姜不去皮,捶两指大同入釜中,浇生油一砚壳,当于羹面上……不得入盐醋,君若知此味,则陆海八珍,皆可鄙厌也。”

在这里,荠菜虽然不放盐、醋,但其本味之鲜,早就赛过了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荠菜生来即平民,田间地头随处可得,却因是早春生长而显其珍贵。清蒸、煮羹之外,大众最喜食的就是做馅包饺子、包馄饨。

拿让上海人一秒入魂的荠菜馄饨来说,喜欢喝汤的有金汤馄饨,喜欢凉拌的则有干挑馄饨。

前者的重点在汤,是足足炖够八小时的老母鸡汤。当浸润着“金汤”的荠菜馄饨入口,荠菜和鸡汤之鲜聚合成一种能量,在舌尖上齐齐奔涌,食之,唇齿生香。

干挑馄饨的重点在于凉拌,佐料是杀手锏。鲜嫩多汁的荠菜馄饨入碗后,一大勺芝麻酱浇汁是灵魂之物,芝麻和香菜的加入则进一步激发荠菜的香味。

两种荠菜馄饨吃法,可谓冷热皆相宜。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借此诗表达的是对春的希冀,桃花和李花的花期尚早,小清新的荠菜花却刚刚好

。但,作为食用之物的荠菜最怕的是岁老,等到细碎如米粒的荠菜花开将起来,它便真的老了。如美人迟暮,腰身还在,口感却不复脆嫩,惟留记忆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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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3

标签:白鱼   齐鲁   金汤   青蒿   荠菜   灶台   铁锅   唇齿   馄饨   鲜嫩   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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