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惑（五）

艺海掇英

在新德里、加尔各答的采访，虽然日程排得很紧，还是抽出时间在印度现代美术馆、印度博物馆、印度北方邦博物馆、维多利亚纪念馆、泰戈尔纪念馆参观，真正属于走马观花了，但印度文化艺术特色特别是其民族文化精髓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印度是一个非常富有想象力的民族，四千多年来，他们把世界想象成到处都有神灵的地方，把自然中具有威力的各类事物都看成是神在起作用。因此，我所见到的艺术品每每将诸如太阳、月亮、星辰、闪电、狮、虎、大象等等作为神灵的代表，将死去的列祖列宗、英雄人物也化作神灵。

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雕刻艺术，从公元三世纪开始绵延不断，其中孔雀王朝第三代国王阿育王虽说是个暴君，他借用波斯艺人的技法推广佛教，并到处以石柱为自己树碑立传，这些石柱也成为早期佛教的象征物。石柱中最具代表性、最完美的一个柱头，是四头联体的狮子造型，既高度写实又相当有装饰性，充分体现了当时艺术水准所达到的境界。

在德里的国家博物馆和加城的北方邦博物馆，不少如真人一般大小的人物雕塑栩栩如生。这些反映印度宗教中某种超自然体的“精灵”雕塑作品，他们分男女，没有生死，是扬善除恶的“妖精”。在印度民间神话传说中，男精灵称之为“男药叉”，女精灵称之为“女药叉”，成为公共庙宇及家庭财富的保护神。这些印度的药叉尤其是药叉女，人们按照印度人的审美观把她们塑造得极富魅力。

雕塑中的药叉女对性特征部位不加任何掩饰，反倒大加夸张，所有的药叉女都有圆润的肌肤、满胀的乳房、纤细的腰肢、宽肥的臀部和粗壮的大腿，而且身佩多层头饰、胸饰、手饰，或描眉画眼，或拈花微笑，或手舞足蹈，极具诱惑力。这些线条优美、款款动人的美丽女子表情丰富，呼之欲出。这些雕塑基本上都与真人一般大小，刀法细腻，比例匀称，栩栩如生，堪称世界雕塑艺术中的瑰宝。

与中国的人体雕塑作品中对男女性特征委婉、羞涩的处理方式不同，与希腊的人体作品所追求的理想、永恒之美不同，印度的人体雕塑充分、大胆地表现了一种热烈奔放、富于激情、性感的动态美。这种审美传统在现代印度民族舞蹈的服饰和肢体表演中同样清晰地反映出来，而德里国家现代美术馆一尊变形的彩色女人体雕塑作品也流露出其中蕴含的印度传统审美情趣。

在印度参观博物馆，给人留下强烈印象的还有印度细密画。在东方，波斯细密画享誉世界，印度细密画也颇负盛名。印度细密画大体上可分为印度本土宗教细密画、莫卧儿细密画和拉杰普特细密画三类。像西藏寺庙中的壁画和唐卡一样，所用的是矿植物颜料，鲜艳夺目，不易褪色。古老的细密画那些充盈着田园气息及浪漫诗情的画面极富感染力，站在那些古画前，我为它所散发出的神秘魅力而心驰神往。

印度历史上最强大的伊斯兰帝国莫卧儿王朝时代（1526 1858）是印度细密画最繁荣的时期。莫卧儿王朝的第三代君主阿克巴爱好艺术，由于他的提倡和扶植，画家们在印度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大量吸收波斯艺术的养分，形成了独特气质的莫卧儿细密画。画中建筑物更趋于立体化，追求逼真传神的写实风格。第四代君主贾汉尔时期，莫卧儿细密画达到它的最高峰。其绘画技法臻于化境，线条简洁洗练，设色细腻工致，画面洋溢着自然主义的抒情基调。

在学者看来，印度细密画的艺术成就仅次于泰姬陵。我去西藏，在桑耶寺再次看到具有印度风格的壁画，由此而联想起敦煌壁画，中印绘画艺术交流的脉络清晰可见。

在印度的艺术之林中，印度舞不能不提。到德里的当天晚上，驻印度大使馆新闻处的同志陪我们去一家民间舞蹈艺术演出场所看演出，那是民间印度舞爱好者轮流展示才艺的场所，虽然环境非常简朴，但据说舞蹈是来自民间团队的表演，生动活泼，很地道。几支队伍轮流上场演出，一招一式极为传神。

印度舞蹈的历史悠久、舞姿优美、风格独特、艺术表现力强，公元前四世纪印度著名的文学家波你尼的书中就有“舞蹈者”和“舞蹈经”的记载。印度舞源自对神虔诚、洁净、无私的爱，所以一些印度舞只在庙里表演给神看，印度舞也因此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古印度舞蹈表情丰富，动作细腻，复杂多变，但又相当规范，全身各个部位都有许多动作。舞者用手指、手臂、眼睛、五官、身体表达和诠释字宙间的万事万物。以手为例，单手势就有一百多种。每一个手势都有一种象征语言，表现出不同的意思，有的代表美丽，有的代表和平，有的代表生机，有的甚至表示丑陋。

印度人相信手势是人和神交流的符号，而不同的神喜欢不同的手势。演员用各种手势，结合身体其他部位的舞动，表现出极为优美的舞蹈姿态和十分丰富的艺术内涵。看完这些有着悠久古印度舞传统风格的民族舞蹈，不得不佩服印度在保留本民族艺术上所下的工夫，这是我们所不如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