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痘病毒用52年实现逆袭，它会造成全球大流行吗？

7月23日，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宣布不断升级的全球猴痘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 目前，绝大多数报告病例发生在世卫组织欧洲区域和美国。 猴痘目前流行的情况如何？世卫为何在此时决定升级猴痘的警戒？

猴痘病毒。

现在流行情况如何？

世界卫生组织总部负责猴痘流行病学研究的鲍里斯·帕夫林博士(Boris Pavlin）7月27日在一场媒体研讨会上介绍，从2022年1月1日至2022年7月22日下午5点，全球各地的实验室一共确认了16016起猴痘病例，死亡病例为5例（3例发生在尼日利亚，另外2例发生在）。世界卫生组织的6个区域的75个国家报告了病例。

“从数据上看，大约是4月末5月初猴痘病例的报告数量开始上升，但是实际上，当回溯过往数据时，我们发现，在非洲地区，此前的几个月已经开始出现病例数量增加的信号。”帕夫林说。

目前，全球报告的病例主要集中在欧美国家。报告数量最多的几个国家是西班牙、美国、德国和英国和法国。截至7月20日的数据，西班牙报告的猴痘病例达到3125例，美德英法四国分别报告了2316例、2268例、2137例、1453例。

截至7月22日，报告猴痘病例的国家和地区。

根据世卫掌握的数据，感染者的住院率大约为9%。猴痘比较常见的症状是皮疹，而且可能伴随比较严重的疼痛。截至研讨会举行的7月23日，全球猴痘疫情只有5例死亡病例，全部发生在非洲。但在这场研讨会结束一周内，非洲之外的巴西、西班牙和印度已经报告了几例死亡病例。

98.8%的感染者是男性

据介绍，截至7月19日的数据，在实验室确诊的感染者中，98.8%的人是男性，女性感染者的占比很低。这些病例中，一部分人在流行病学调查中报告自己的性行为方式，其中98.1%（3434人）报告存在男男性行为，但也有一部分人称没有发生过男男性行为（65人）。“实际上，如果对人群做进一步的细分，并不是所有男男性行为者都是猴痘病毒的高危人群，更准确地说，是存在多性伴、经常参加大型派对集会等活动的人士。”帕夫林说，在这些场合很难知道谁是感染者。

欧洲病例激增的一个原因是夏季整个欧洲有音乐节等大量集会活动。这些人员密集的活动给这种主要依靠皮肤接触传播的病毒创造了“绝佳”的传播机会。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也表示，“目前疫情集中在男男性行为者人群，特别是那些有多个性伴的男性人群。”不过，在非洲，猴痘患者中，女性占到了40%。

目前全球报告病例中的男女比例。

猴痘病毒的主要传播方式是皮肤的接触。“在流调中，大多数的病例发生皮肤接触的具体场景是性行为，可以理解，性行为中当然有更多的皮肤接触。”帕夫林说，也有一些病例是在家中接触一些物品导致的传染。

即使如此，帕夫林称，“猴痘病毒的传染性肯定要比新冠病毒等借助呼吸道传播的病毒低得多。”

情况发生了改变

和2019年末暴发的新冠疫情不同的是，猴痘病毒并不是一种新发现的病毒。事实上，人类在52年前已经发现猴痘病毒可以感染人。

1970年，在刚果民主共和国的一名9岁男童身上，科学家首次在人类中发现人间猴痘，该地区于1968年消灭了天花。

1970年人类第一次发现猴痘感染人类的病例。

猴痘的临床表现类似于天花。接种天花疫苗可预防猴痘，有效率为85%，但天花疫苗在全球消灭天花后已不再供普通人使用。这意味着，现在，全球除了年纪比较大的人，大多数1980年以后出生的人都没有接种过天花疫苗，也因此对猴痘病毒缺乏免疫力。在消除天花的40多年时间里，猴痘病毒正是利用了人类在消除天花后逐渐扩大的免疫洼地，一步步攻入了“人间”。

“从第一次被发现至今，猴痘病毒用了52年时间成为了一个‘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某种程度上这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世卫组织非洲区域办事处应急准备和应对事务技术官员Tieble Traore说。

但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猴痘病毒的病例报告主要来自刚果盆地的农村、雨林地区，特别是在刚果民主共和国。

世卫组织非洲区流行病学家Jean Paul Kimenyi表示，以西非国家中非共和国为例，从2001年-2021年，该国发生了40次猴痘疫情，总计确诊了99名感染者，12例死亡。大部分的疫情是在雨季或者天气转暖的时候发生（6-12月）。40起疫情中，有16起明确追踪到了和当地动物的接触。

直到2003年，猴痘病毒才第一次走出非洲。非洲以外的第一次猴痘疫情发生在美国，这次疫情与接触受感染的宠物草原犬有关联。这些宠物与从加纳进口到美国的冈比亚袋鼠和睡鼠关在一起。这次疫情导致美国出现70多例猴痘病例。

在2022年之前，猴痘病毒最近一次引发较大的疫情是在2017年。

这一年，在非洲国家尼日利亚暴发了一次大规模疫情，从2017-2021年，该国报告了466例疑似病例，其中205人得到确诊。

“截至目前，尼日利亚2022年报告的猴痘疫情感染者数量已经超过了2017年的峰值。”世卫组织非洲区流行病学家Jean Paul Kimenyi说。

有一种观点认为，这一波的全球猴痘疫情正是2017年尼日利亚疫情的持续和扩散导致的。2017年的那一次发生在尼日利亚的疫情并没有得到全球的响应，疫情并没有真正控制住，而是在人群中慢慢传开。

尼日利亚尼日尔三角洲大学的一名医学和传染病学教授Dimie Ogoina最近就在接受采访时表示，2017年暴发的较大规模尼日利亚猴痘疫情已经呈现出和之前数十年不太一样的特征：比如，感染者从孩子变成了20-40岁之间的年轻人；而且感染者的数量规模也显著扩大了，之前的疫情都只报告几十个病例。此外，尼日利亚2017年开始的疫情中有更多的感染者没有与动物的直接接触。

这些疫情流行病学的变化也在2022年的疫情中被观察到。

世界卫生组织总部负责猴痘流行病学研究的鲍里斯·帕夫林博士认为，2022年的猴痘疫情和以往相比确实有些不一样。

“许多病例无法解释自己可能暴露于病毒的场合，这说明，在人们意识到猴痘疫情发生之前的数个月，猴痘病毒就可能已经在人群中流行了一段时间。”帕夫林说。

同时，“有一些基因测序的分析显示，猴痘病毒基因组的一些变异，让猴痘病毒较此前变得更容易在人间传播。世卫组织目前正在对病毒的变异做进一步调查。”帕夫林表示，在这一波疫情之前，人们认为猴痘病毒主要在动物中间传染，或者主要是由动物传染给人类；而现在这一波疫情中，情况发生了改变，可能最初仍然是从动物身上感染了病毒，但是病毒已经适应了人与人之间的传播了。

为何此时拉响警报？

目前，WHO对全球猴痘病毒流行的风险等级列为中等（moderate），但在欧洲区域则被列为高风险（high）。中国所在的西太平洋地区则为“中低风险”（low moderate）。

目前，猴痘病例感染的人群和数量还没有达到新冠病毒那样的水平，而且更重要的是，猴痘的致死率非常低。那么，为什么世界卫生组织在7月23日就将此次猴痘疫情认定为是“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呢？

世界卫生组织在6月末就已经根据《国际卫生条例》召集突发事件委员会（Emergency Committee）会议。在那次会议上，委员会成员有不同意见，但最终达成共识，认为这场疫情并不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

但是，1个月之后，世卫总干事谭德塞宣布最终宣布猴痘疫情构成PHEIC。

“突发事件委员会虽未达成共识，但确定为总干事的决定提供支撑。”谭德塞称，《国际卫生条例》规定的宣布“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三项标准，即“不同寻常事件、通过疾病的国际传播构成对其他国家的公共卫生风险，以及可能需要采取协调一致的国际应对措施”，猴痘疫情都已满足。

“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是病毒是否在持续传播。”帕夫林解释，虽然目前病例仍然主要集中在有男男性行为的人群中（其他人群感染的数量虽有增加但仍然很低），但总体感染的数字是在增加的；而且报告病例的国家数量也在增加。

上一次WHO突发事件委员会开会时，全球的47个国家共报告了3040例病例，而到了7月19日，病例数量在一个月内增加到13884例，增加幅度达357%，共有71个成员国和地区报告病例。另外，在西班牙、美国和英国，猴痘病毒在这些国家内部也发生持续的社区传播。

WHO突发事件委员会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猴痘病毒是否可能会从目前男男性行为人群扩散到一般人群中，从而影响到一些脆弱的人，比如老年人、孩子和免疫能力低下的群体。“一些地方可能把监测体系过渡地瞄准了男男性行为者的群体，而使得一般人群中的感染者（比如性工作者）没有能够被监测到。”帕夫林称，这是我们目前需要密切关注的一个事情。

“目前，猴痘病例的死亡率很低，但是一旦猴痘病毒感染的人群逐渐扩大到了老人、孩子以及其他抵抗能力较弱的人群，死亡率可能会上升。”帕夫林称。目前人类对猴痘的监测体系、临床治疗、诊断能力以及有效疫苗和药物都很有限。

猴痘病毒是否可能像新冠病毒那样全球大流行？“之后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帕夫林，不过目前我们能够看到的是，猴痘的传播范围还没有扩大到一般人群中。

采写：南都记者 吴斌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