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偶像的一生2

举家操劳辛苦,营造幸运儿的“天堂”
按当地风俗,“三孙子”是贵人,老张家的二孙子也排行第三,也可称其为准贵人,他的降生,多少冲淡了老爷子亡故的低沉气氛,所以,这个准贵人的身价还多少有点涨价。虽然家境窘迫,还是倾全家之所能,为这个贵人营造了一个“天堂”。就这样小少爷融入了这个贫寒的环境,开始了他的天堂生活。
襁褓里的准贵人的最大的幸运是有个好妈妈。妈妈好不单单是长相漂亮人品好,对襁褓里的婴儿来讲,妈妈身体特别健康,尤其是妈妈的奶特旺,奶水自给有余,这是婴儿天堂的基本组成部分。这个所谓天堂的基本结构是这样的:天堂的保护神是老奶奶,她成天的祷告着,祈求上天保佑全家平安;爸爸是天堂的顶梁柱,他辛勤的劳动所得是全家生活的主要来源;妈妈是天堂的总理大臣,她操劳家务,养育儿女,敬奉老人,确保一家老小的衣食温饱;至于哥哥和姐姐,在这个天堂里都有自己重要的角色。惟有那个准贵人—襁褓里的幸运儿,—也就是我算的上天堂的主人,享受着天堂生活的幸福。
最近(2002年冬)回老家看望老姐姐,七十岁的老人,用她那劳作一生虽干糙而有力手,拉着我三女儿唠起我们小时候的往事,她的记忆真是惊人的好,在讲述的过程中,她那真实的情感,影响着每个人,她有时兴奋的眼里闪着亮光,讲到伤心处还是控制不住老泪夺眶而出。老姐姐的哭诉,把我有带回了那个天堂。
“孩子呀,听大姑给你呀讲讲我们小时候是咋过来的吧。”我三女儿给她大姑梳理着浓密而少许银丝的头发,这位从小就健谈的大姑奶奶打开了话匣子,将尘封了多年的心里话倾诉出来。当谈起小孩子的话题时,老姑奶奶语重深长的说:“时代不同喽,现在一家一个孩子,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从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就有一堆人围着他转。除妈妈爸爸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如果再姨呀姑的,围着孩子转的人就更多了,宝贝着呢!”老人家长叹一口气,接着讲述了我们小时侯宗宗件件的趣事。有一幕情景,是我终生忘不了的。“孩子呀,姑姑跟你说个事,你还真不一定信,六岁的孩子看六个月的孩子。你信哪?”那个六个月的孩子就是我—天堂的小主人。六岁的孩子就是我姐姐。组成天堂的成员里有两个人物没有介绍,其中就是姐姐—我的十个心眼的好“保姆”。再一个就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兼职保护神。哥哥比姐姐大四岁,姐姐比我大五岁。这个时候的哥哥就已经能做童工挣钱,帮助爸爸维系全家的生活了。从我几个月起,和我形影不离的就是姐姐。“六岁的孩子看六个月的孩子”的主角就是姐姐和我。
我六个月的时候也就是1939年的初夏。恰是唐山地区连续三年旱灾第二年的青黄不接的季节,那日子甭说多难熬了。爸爸扛活(即长工)是年薪制,到秋后才算帐,每年是八石(每石十斗)高粱,除非特别的情况,东家是不会答应提前支取的。为了不让孩子们挨饿,妈妈给哥哥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到网上去背腰片(腰片是过去海上打鱼拉大网用的工具),奶奶也轮着住闺女家,三个姑姑家日子过的还算说得过去。常住我们这个天堂的就是妈妈大姐和我三个人。为了三个人的生活,妈妈的付出,我们的处境,从老姐姐讲的故事可见一斑。“小军哪,不管咋的,我也得给你说道说道。”转过身指着我说:“你看看,你爸爸现在可不咋胖吧,小时候可胖得不得了。六个月的胖家伙,我都快背不动了。”姐姐背不动我太可以理解了,仅仅六岁的姐姐,据说她从小体质又不太好,而我却因为有妈妈充足的奶汁,长得肥肥胖胖。“你奶奶看着左邻右舍有不少家缺粮断顿,毅然决然地决定加入了背盐的队伍。”我们村离海边大约有四五十里远,产海盐的地方总该有三四十里吧。为了渡荒解决饿肚子的燃眉之急,有婶婶大娘们自动组成了背盐的队伍。从下海(曾家湾以南沿海一带)边背一二十斤盐,再到上边(曾家湾以北)各村换成粮食,养家糊口。“你奶奶心多狠哪!”“我看那不是心狠,而是果断。”我不经意的插了一句。“啊!你说的可轻巧,咱们俩咋办?”看的出老姐姐心情的激动。“我才六岁,你刚刚六个月,一大天的吃啥,咋过呀?”沉默片刻后,显然心情好了许多,接着说:“你奶奶真有办法,大清早起来就跟我说,妈妈今天出门,你和弟弟看家,妈妈把饭放在锅里啦,饿了就吃。弟弟饿了你就嚼烧瓶喂喂他。多么轻松啊!可知道我们两个是咋过的这一天吗?”老姐姐看看我说:“好在你啥都吃,吃饱就睡。我也是傻乎乎的瞎整,等把你喂饱,自己也就吃饱了,你睡我也睡。也不知道你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后来听你奶奶说,赶她回来,两个孩子都睡在了外当屋。”我听妈妈也讲过这个事情,当时妈妈显得既无奈又伤情。据说,妈妈就去了那一次,而且还比别人多背了五斤呢!
我的婴幼时期,除了母亲的呵护就是姐姐的照看,在我会走路之前的大段时间里,除去睡觉,大都在姐姐的脊背上度过。尤其是我的肥胖更苦坏了姐姐。听老人们讲,我小时候,非常不爱哭,但也不爱笑。人们嬉称之为“巴子员外”,好象是因为过于自尊而很少表情的意思。宁肯趴在姐姐的背上,也不肯让妈妈以外的生人抱抱。姐姐曾经说过“背小桅柱累得我就要吐血了”,想想也是,一个本来体质不太好,营养又不好的六七岁的小女孩,成天背着个一二十斤的胖娃娃真是够戗。
脱离了姐姐的脊背,我进入了有记忆的时期。天堂也随之而去,而且越来越远。
学习数数是几岁呢,记不得了。我只记的纺线,姐姐撮布结(把棉花撮成手指粗细20公分左右的条,相当纱厂的抽条工序),再把布结捆起来,每十根为一捆。姐姐教我一根一根的数,我就一根一根的查,而后再叫姐姐捆起来。没有多久,我竟然可以顶一个人查数了,妈妈姐姐都笑了,我十分得意。其实呢,每捆的个数并不要求怎么准确。
好象从那以后,我逐渐懂事了,家里的艰辛生活,开始在我记忆中生了根。
1943年我六岁的时候,爸爸被日本鬼子抓去做劳工,好在没有走太远,到柏各庄(离家30里路)去开稻田地,挖水渠。我家的生活来源就这样被小鬼子掐断了。我—六岁的男儿在这危难之际开始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生活。天堂从此就真的成了梦幻世界了。
爸爸被鬼子抓劳工是阴历年刚过,也就正月初几的事。扛活没有了指望,好在去年挣的粮食还存了不少。春天还能过得去。但是,爸爸走后我家仅有的三亩旱地也没法种了,过去都是等爸爸把东家的地种完后,抓空用东家的牲畜工具种好那三亩地,以后的田间管理都由妈妈负责。现在可咋办哪?一家人怎么安置?妈妈的主意定了后争取奶奶的意见,奶奶无可奈何地说:“看起来不尽情意,但也只能如此了。”妈妈先把在家的六口人(我二妹小我五岁,此时她已经两岁了)做了安排,我哥哥到海上去打工,这既能带出一张嘴,又能赚回一点钱补贴家里;奶奶还是象往年一样,常到三个姑姑家住着,今年要住时间更多一点;大姐带二妹看家,还要做饭;妈妈和我管地里和宅院的菜地。妈妈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哥哥的事落实(那个时候不叫走后门,叫求人),其他的事都好办,自己说了算数,奶奶住姑姑家的事情,姑姑们也都通情达理的认可了。唐山地区是“九九加一九,鞭打驴牛走”,过了年就该种地啦。妈妈张罗我跑腿,求了东家求西家,总算把地种上了。地种好两天后必须踩垅(华北地区春天风大种地不踩垅种子会风干而不出苗),妈妈是裹了脚的“三寸金莲”,踩不了垅,我的脚也还太小。妈妈可有办法啦,她拉上我,带着两双鞋,一双是爸爸的,一双是哥哥的,又带了些棉絮,到了地里,妈妈在两双鞋里塞了些棉絮,她穿爸爸的,我穿哥哥的,然后用绳把鞋和脚系好,妈妈就开始教我和她一起踩起地来。当快踩完的时候,妈妈觉得不好受,非常恶心,又后来,妈妈说嗓子里刺痒,就张开嘴让我看。啊!一条白白的虫子—一条小蛔虫踽踽粼粼地往外爬。我一点也没有害怕,我叫妈妈张大嘴,硬是用小手给拽出来,而后,我就象触了电似的,把那畜生摔在地上。妈妈知道自己有蛔虫后,就买了不少打虫子的药(我记得那药叫山道年)全家人一个不落的都吃了打虫子药。
自那以后,我觉得自己真的顶用了,可是妈妈好象还是在带着我玩似的,每事并不对我寄予多大希望,只要不惹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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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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