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吴川：春节期间，我们在十字老街瞎逛

春节期间的夜晚，气温大多只有10 左右，印象中车水马龙、喧闹不堪的十字老街此刻已归于宁静。法相威严的伏波古庙外，白天的繁华鼎盛已经退潮，只留下香烛和钟鼓遥相作伴。敏宁路上，拆旧建新的楼房灯火辉煌，麻将声在过于宽阔的厅堂中交织回荡，溢出空荡的街道。漳州街旁，废弃的老宅衰弱破败，野猫嘶鸣着从暗中跃起，如同先知一样掠过房梁。十字街古老的屋檐下，几个穿着新潮的年轻人一边围炉烧烤，一边轻声说笑，苍白遥远的童年往事伴着炭火一点点回暖。此刻，曾经意气风发的街道，慵懒得像睡意昏沉的老人。

这并不是熟悉的老街。

记忆深处的春节老街，是少年们的幸福元宇宙。华灯初上，少年们结伴相约，最爱在老城区十字街密如蛛网的巷子里瞎跑乱逛。这边是争先恐后的鞭炮炸响，伴随着呛鼻的漫天烟雾，以亘古不变的方式致敬祖先和神明。那头是林子祥和钟镇涛的高亢声线，不分场合地灌进耳膜，把绞尽脑汁的贺年辞藻塞给芸芸众生。走在老街上，你需要不时侧身闪避对面潮水般的路人以免迎头撞上，同时还要紧盯着身边虔诚的阿姨大婶们，以免被那扎通红的香头烫到身上的新衣。骑着五羊本田的中年汉子堵在人丛中面无表情，半是焦急半是炫耀的喇叭声，已经被人声淹没大半。脸上冻得通红的孩子们四处张望，愉快而紧张地为手中的烟花寻觅一角华丽绽放的终极舞台。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平日里淡泊颓唐的老街沐浴着人间烟火的浓烈熏染，逐渐面露红晕、眉目清朗，变得筋骨舒展、元气饱满起来。

对于土生土长的少年而言，“瞎逛”，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生命体验，一门隐秘而伟大的行为艺术，一项生于斯长于斯的情感认证。这是不作预设的期许，拒绝路线的漫步，漫无边际的寻觅，没有根源的满足。“箫鼓追随春社近”，穿行在人海与光影之间的少年，内心满是被成人世界忽略的安全与快乐，整个身心都在舒张伸展，和夜晚一起深深融化在这个俗称“过年”的大型现场之中。

那是一组加上了时空滤镜的画面，如今只留下美丽的剪影。岁月如流，许多熟悉的风景已经泛黄变旧，那些珍贵的记忆终于定格在时光的深处。但我始终记得，在那些春风沉醉的晚上，人世间最纯净最真挚的憧憬、善意和笑容，曾经如此璀璨地明亮过老街的这片夜空，并结晶成悠远的乡愁，永久地明亮在少年的心里。

——写给我的家乡小城吴川，以及喜欢在十字街一带瞎逛的人们。

【通讯员】李文龙

【作者】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