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程心与云天明太空会面破解地球怎样向宇宙发出安全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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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飛

云天明接受了阶梯计划后，程心知道那颗恒星是云天明送给她的，便疯也似的跑向工作台，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云天明已飘向另一个维度的时空，她永远失去了它。程心伏在液氦容器前痛哭起来，悲伤的洪流淹没了手术室，淹没了整幢大楼，淹没了纽约，在她上方成了湖成了海，她在悲伤之海的海底几乎窒息。

阶梯飞行器偏离了预定航线，监测系统丢失了它，也丢失了它的轨道参数，人类不可能再找到它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随着岁月的流逝，飞行器距预定的航线将越来越远，与三体舰队交会并被截获的希望也越来越小。按照它最后的大致方向，它将在六千多年后掠过第一颗恒星，五百万年后飞出银河系。

PIA让程心冬眠，她的使命变成了阶梯计划的未来联络员；设想这项计划如果能对两个世纪后的人类宇航有帮助，就需要一个全面了解它的人。

经过了威慑纪元62年到广播纪元7年，一直没有一点儿信息，程心以为云天明在无边的黑暗中消失了。

在三体世界被摧毁，地球即将面临同等命运，程心的负罪感让她撑不下去正选择自杀时，智子邀请程心和罗辑接受最后的见面，从智子口中得知有一线希望可以拯救地球，却又不告知是什么，

智子对程心说：“云天明要见你。”地球文明终于有了寻找答案的突破口。

程心与云天明见面乘坐的太空飞行器内部已经没有直接手动的操纵物，操纵显示屏都是在空中投影，所以舱内空荡荡的。但程心立刻看到了三个不寻常的东西，显然是后来装上的。那是三个圆片，贴在前面半球形的舷窗上方，分别是绿、黄、红三种颜色，让人想起过去的交通信号。参谋长向程心解释它们的用途：

“这是三盏灯，由智子控制。会面通信过程自始至终都被监听和监视，如果他们认为谈话内容正常，绿灯亮；如果想对不适宜的内容发出警告，黄灯亮。”

红灯的作用：

“如果他们认为你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信息，红灯亮，红灯亮后三秒钟引爆一个爆炸物摧毁一切，由智子控制。”

“哪一方的一切？”程心问，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

“只是地球这一方。不用为云天明的安全担心。”

“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你能明白这点我很高兴，这正是我们要向你强调的。照他们说的去做，只谈你们之间的事，不要涉及其他，连隐喻和暗示都不要。时刻牢记一点：如果你回不来，地球什么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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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后，程心乘坐的太空艇从港口起航了，程心目睹了一次太空中的日出。程心知道，这很可能是她见到的最后一次日出了。在即将到来的会面中，即使双方都忠实地遵守谈话的规则，那个遥远的世界可能也不会让她活着返回，而她不打算遵守规则。但她感觉一切都很完美，没有什么遗憾了。

程心看了一下表，航行时间卡得很准，现在离会面还有十分钟。

周围的太空仍一片空旷，她努力使自己的意识也空旷起来。她要为大量的记忆做准备，能够记录会面信息的只有她的大脑，她要使自己变成一架没有感情的录音机和摄像机，在以后的两个小时中尽可能多地记下听到和看到的一切。

在不远处的太空中，一个智子低维展开，程心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球体，直径有三四米，距太空艇只有几米远，挡住了地球，占据了大部分视野。白噪声持续了三分钟左右，几光年外传来的图像在球体中出现了，很清晰，没有丝毫干扰和变形。

一片阳光下的金色麦田。

麦田大约有半亩的样子，长势很好，该收割了。田地的土壤有些诡异，是纯黑色的，颗粒的晶面反射着阳光，在土地上形成无数闪烁的星星。

在麦田的后面还有一片地，种着绿色的作物，好像是蔬菜。一阵微风吹过，麦田里泛起道道麦浪。

有一个人从麦田深处走来，程心远远就认出了他是云天明。云天明穿着一身银色的夹克，是用一种类似于反射膜的布料做成的，很旧，看上去很普通。他的裤子在麦丛中看不到，可能也是同样的面料做成的。他在麦田中慢慢走近，程心看清了他的脸，他看上去很年轻，就是三个世纪前与她分别时的岁数，但比那时健康许多，脸晒得有些黑。

他没有向程心这边看，而是拔下一穗麦子，在手里搓了几下，然后吹去麦壳，边走边把麦粒扔到嘴里吃，就这样走出了麦田。当程心感到云天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时，他却抬起头来，微笑着冲程心挥挥手。

“程心，你好！”云天明说。他看她的目光中充满喜悦，但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喜悦，就像田间干活的小伙子看到同村的姑娘从城里回来时一样，仿佛三个世纪的岁月不存在，几光年的距离也不存在，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是程心完全没有想到的，云天明的目光像一双宽厚的手抚摸着她，让她极度紧张的精神放松了一些。

“你好!”程心说，跨越三个世纪的情感在她的意识深处涌动，像郁积的火山。“你在做什么？”

“种地呀！”

“是在为自己种吗？”

“当然，要不我吃什么？谢谢你送的种子。”云天明说，语气很真诚，“我把它们都种上了，一代又一代，都长得很好，只有黄瓜没种成，黄瓜不好种。”

程心暗暗咀嚼着这话的含义：他怎么知道种子是我送的？是他们告诉他的，还是……

程心说：“我以为这里只能无土栽培的，没想到飞船上还有土地。”

云天明弯腰抓起一把黑土，让土从指缝慢慢流出，下落的黑土闪动着点点晶光，“这是陨石做成的，这样的土……”

绿灯熄灭，黄灯亮起。

云天明打住话头，举起一只手笑了笑，这动作和表情显然是做给监听者的。

云天明接着说：“开始我不会种地，想看看别人怎么种，但你知道，已经没有真正的农民了，我只能自己学着种。慢慢学会了，好在我需要的也不多。”

云天明话中的含义很明确：如果地球上有真正的农民，他就能看到他们种地，就是说，他能看到智子从地球传回的信息！

程心微笑着说，“想知道我的事吗？你走以后的……”

“我都知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程心的心震颤了一下。是的，通过智子实时地看着她的生活，他一定看到了她是怎样成为执剑人，看到她在威慑纪元的最后时刻扔掉了那个红色开关，看着她在澳大利亚经历的苦难，看着她在极度的痛苦中失明，再到后来，还看着她把那粒胶囊拿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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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着几光年远方的她在炼狱中挣扎时，一定比她还痛苦。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一直跨越光年的距离守候在自己的身边，如果她能早些知道，那该是怎样的安慰。

“那，你的经历呢？”程心问，这是赤裸裸的冒险。

“嗯……让我想想……”云天明沉吟着。

黄灯亮，这次是在云天明还没有说出任何实质内容前就亮起，是严重的警告。

“没有，没有能告诉你的。”云天明果断地摇摇头，“我们不能这样说话了。”云天明轻轻叹息着说，并用眼睛说出了后面的话：为了你。

是的，太危险了，黄灯已经亮起三次。

“程心，你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是怎么在一起消磨时光的吗？”云天明说：“那无数个晚上，我们常常在睡前打电话聊天。我们编故事，讲故事，你总是编得比我好。我们编了多少故事，有上百个吧？”

程心轻轻摇头，因为她与云天明连谈话的次数都很少，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也不可理解，小时候？！但她成功地掩盖了自己的惊奇。

“应该有吧，很多的。”程心很惊奇自己现在竟能如此不动声色。

“你还记得那些故事吗？”

“大部分忘了，童年已离我很远了。”

“但离我并不远，我把那些故事，我编的和你编的，重新讲了一遍又一遍，来到这里，总得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想来想去，我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童年，叫《地球的童话》。”

因为三体人出生后思想上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成熟，所以并不是人类意义上的真正的孩子，三体世界真的没有童年。

程心紧张起来，她现在知道云天明并没有放弃，关键时刻到来了。

“讲讲我编的吧，把我的童年带回来。”程心的回答几乎没有迟疑，仅一瞬间，她明白了云天明的用意。

“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于是，云天明开始讲那个叫《国王的新画师》的童话故事，他的声音低沉舒缓，程心开始是在努力的记忆，他先后讲了内容连续的三个故事：《国王的新画师》、《饕餮海》和《深水王子》。

这时候在智子的显示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显示会面的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程心从童话的梦中突然惊醒，说：“宇宙很大，生活更大，我们一定还能相见的。”

“那我们约定一个相会的地点吧？”

“就在你送给我的那颗星吧，那是我们的星星。”程心不假思索地说。

“好，在我们的星星！”

在他们跨越光年的深情注视中，倒计时归零，画面消失，太空艇的发动机启动加速，返程开始了。

长达三个世纪的战争和恩怨都已成为宇宙间的过眼烟云，他们即使有缘再相遇，也是遥远未来的事了，但两个世界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程心的脑海浮现出来：我们的星星，在我们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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