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养老金缴费意愿不高？南科大副校长：设个人养老补充基金

两会 高见

近日，老年人再就业话题引发多方讨论。有声音认为，老年人再就业可能会挤压年轻人就业机会。

“我认为现在年轻人确实面临越来越大的职场压力。”2023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南方科技大学副校长金李告诉南都记者，他理解当前社会对老年人再就业的不同声音。不过在他看来，只有政府、企业和高校同向发力，共同提升年轻人的人力资本，才能真正解决年轻人对于老年人重返劳动市场的职场焦虑。

南都记者了解到，连续多年关注养老话题的金李委员今年还带来一份关于设立个人养老补充基金的提案。

谈及去年底推出的个人养老金缴费意愿不高，他表示，当前个人养老金制度仍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比如每月额度仅1000元，作用有限；目前交税人群少，税优激励覆盖面窄；投资期限长、选择少、限制多。

金李建议，设立个人养老补充基金，可以要求所有的雇主（包括民营企业、国有企业、个体户等等）都为被雇佣者提供一个选项：比如被雇佣者可以取出自己8%的收入，然后雇主配比4%，进行统一管理。

全国政协委员、南方科技大学副校长金李。

谈老年人再就业

年轻人和老年人工作性质不同，不会冲突

南都：老年人再就业近期关注度很高。有数据显示，近七成低龄老人有再就业意愿，但目前社会可提供岗位有限，也有人担心老年人再就业会挤压年轻人就业空间，您如何看待老年人重返劳动市场？

金李：首先老年人的再就业国家采用的是自愿的方式。老年人如果自己有意愿，也能够胜任工作，国家应该给予一些政策的支持，比如在劳动收入方面，可以采取减免税收，甚至是完全不收税的方式，更好地激活老年人的活力。

总的说来，我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年轻人所需要的工作和老年人所能承担的工作，其实性质是不同的。年轻人做的工作往往是不需要很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对于体力和精力的要求可能会更高，这些工作恰恰是不适合老年人长期从事的。

另外，有一部分人担心，如果老年人不让出位置，年轻人的职场升迁会受到一些影响，我个人觉得这是有办法解决的。譬如老年人在退休后重新就业，可以不再担任行政领导岗位，而是从事一些专业技术性的工作，更好发挥自己的专业技能，这样也不会导致一些领导职位长期由老年人占据，使得年轻人缺少职场升迁的机会。

3月4日，在2023哈尔滨新区重点企业专场招聘会现场，求职者在了解就业信息。新华社发

谈年轻人职场焦虑

需政府企业高校同向发力，提升年轻人的人力资本

南都：年轻人会觉得，当前就业压力已经很大了，促进低龄老年人再就业会增加他们的职场焦虑感，您怎么看？

金李：确实如您所说，因为我本身是在高校从事年轻人的教育和人力资源培养工作，我认为现在年轻人确实面临着越来越大的职场压力。

不过在我看来，有其他办法可以更系统地解决年轻人的就业压力。首先，就业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通过发展市场、发展经济来实现。过去几年因为一系列原因，我们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的用工意愿并没有得到充分释放。接下来，随着经济逐渐回升，市场消费扩大，企业投资的信心不断增加，年轻人会有更多就业机会。

同时，高等院校和企业也应该更好地配合，在政府的领导之下，共同提升年轻人的人力资本，让他们更加适应中国经济从传统经济向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对人力资本新的需求。

只有政府、企业和高校同向发力，让年轻人在市场上更好地发展，才能真正解决年轻人对于部分老人再就业问题产生的职场焦虑感。

谈老年人权益保障

完善老年人相关政策体系已经迫在眉睫

南都：近日，某地人社局回应60岁分拣工在岗猝死时表示，“60周岁本身不属于劳动者范畴，如果没缴纳工伤保险，就不能认定为工伤”引发社会热议。当越来越多老年人回归劳动力市场，如何为他们提供劳动保障？

金李：我觉得要想真正地、长期地解决这些问题，还是需要通过政府和市场的共同发力。

政府应该出台一系列政策来应对老年人再就业过程中所碰到的一系列问题。比如说收入的合理计算，不能因为是老年人再就业就受到歧视；比如说税收的合理征收，规定该不该收税，该收什么样的税；比如合理的劳动保护政策。这一系列的措施应该在国家层面充分讨论后尽快颁布实施，使企业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作为企业，应在雇佣再就业老年人时，充分体察到老年人的特殊需求，在劳动保障和企业用工关怀等各方面都制定一些针对性的政策，更好地保证老年人的权益，同时也对工作环境进行适当的适老化改造。此外，一些商业化的保险机构也可以充分发掘市场，用市场化的手段来补充政府的兜底性政策，给老年人提供一个安全合理的再就业环境。

南都：有学者呼吁，老年人政策完善时间非常紧迫，您怎么看？

金李：其实几年前我们就参与过人社部的系列调查工作，包括怎么解决养老第一支柱的潜在不足问题、延迟退休的问题，通过一系列手段激活“银发经济”的问题等等。我同意您提到的这个判断，这些问题的解决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

我们如果能够系统地解决这些问题，将有助于接下来中国经济的长期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我非常期待国家能够充分重视“银发经济”，老年人再就业是发展银发经济非常重要的方面。很多老年人，特别是一些从事知识、技能性工作的老年人退休以后，首先他的体力可以继续从事一些工作，也有一些老人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十分空虚，这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是不利的。

老年人再就业可以有效解决部分老年人物质储备不足的问题，还能缓解部分老年人在退休以后存在的情感空虚，同时也为部分行业带来更多优质劳动力。

谈个人养老金

可设立更符合灵活就业模式的个人养老补充基金

南都：个人养老金制度落地以来，开户者众多，但开户后真正进行购买和投资的人数却较少。为什么人们缴费意愿不高？

金李：我觉得意愿不高有一系列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试点政策刚刚开始，很多人对这些政策并不是很了解，还在犹豫和观望中。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我们现在的试点政策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譬如说每个月1000元的额度，对于很多人解决长期的养老资金需求来说是杯水车薪，我们还是希望政策能够给予更大力度的支持。

此外，目前我们国家个人所得税的覆盖范围是有限的，交税的人数比例并不是特别高，因此国家现在通过个人所得税的税收优惠的方式能够普及到普通劳动者数量有限。

另外，现有的养老金个人账户能够投资的产品相对有限，期限也较长，没有给老百姓提供充分灵活的选择。

南都：您觉得目前哪些人群更适合投资个人养老金？

金李：养老是所有人的终极需求，不光是老年人，中年人和年轻人都要未雨绸缪，我们提倡全生命周期的财务规划。事实上在发达国家，这已经变成了常态，很多人初入职场就思考老年的财务规划问题。

我们现在提出的各种养老金的方案，不只是惠及社会上非常幸运的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我们希望养老金个人账户试点能够尽快推广开，能够惠及大部分的中产群体和中低收入群体。

南都：我们注意到您今年带来一份《关于个人养老补充基金的建议》，具体如何操作？

金李：首先刚才我们提到，现有的制度每个月只允许存入1000元。我建议允许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存入更多的钱到个人养老基金补充账户里面，这些钱虽然不能够享受国家给予的税收优惠，但是国家可以给予其他政策支持，让老百姓有更充足的动力去存钱。

此外，我们当前虽然交纳个人所得税的人数有限，但是大部分的用工企业都是要交税的，我们可以通过国家和企业共同配合来支撑个人养老，使得更多人可以受惠于国家的税收优惠制度。

我们建议设立的养老基金制度，可以与个人养老金账户配合，形成现有养老金制度上的补充与完善。具体来说，可以要求所有的雇主（包括民营企业、国有企业、个体户等等）都为被雇佣者提供一个选项：比如被雇佣者可以取出自己8%的收入，然后雇主配比4%，进行统一管理。国家再把企业配比的一定比例，以适当的税收和费用减免的方式加以返还，这样就可以在不增加企业总体用工成本的前提之下，让国家的税收优惠惠及到更多普通劳动者。

此外，它是在国家层面上设立一种制度，人们凭身份证开设的属于个人的账户，雇主需要依照法律将养老专项基金存在劳动者的个人账户中。无论劳动者兼职多份工作、频繁更换工作，或在灵活就业和全职工作之间进行选择，他的养老收入都将汇集到同一个账户内进行管理。这种方式更关注当前就业新业态，能适应劳动者在就业中更换工作频繁、灵活就业、多项兼职的情况。

南都两会报道组出品

策划：程姝雯 潘珊菊 蒋琳

统筹：梁建忠

采写：南都记者 宋承翰 王凡 实习生 叶羽洁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