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对不起十里沟放牛的”

文/宋会强

在我上小学、初中时的上世纪70年代，节假日里参加生产队劳动，经常会听到大人们说起本文题目上的这句话。比如“家里捎饭（农忙时为了减少从家里到田地里的来回时间，会派人挨家挨户拿饭）给带来了咸鸡蛋，要是不好好干活，那可真是‘对不起十里沟放牛的’”“今年这麦子都浇了三遍水了，要是再不丰收，那可‘对不起十里沟放牛的’”，等等。
听得多了，我就想了解这“对不起十里沟放牛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几个大人，也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反正是意思都懂，用的地方也是八九不离十。

后来走亲访友，也偶尔会听到有人说起这句话，经粗略了解，证明这个说法广泛流传于棋山镇东北部和库山乡东南部。

当时老家和十里沟村虽不是一个公社，现在也不是一个乡镇，但距离不远，接近十华里。

《棋山镇志》（2003年10月出版，山东省地图出版社）记载，“十里沟村，位于棋山镇驻地东5公里，青峰岭北麓，东与五莲县交界，北与库山乡相邻”“因村东有一条沟，盛产山楂（俗名石榴），村民获利，改称石榴沟。解放后，因距于里和源河两个集镇各为十华里，逐渐演变成十里沟。”

《棋山镇志》这样记载这句话的来由：“传说，清末外村有人到十里沟找人看信，路遇放牛的而没让其看，到村查问后，只有那个放牛的粗通文墨可以看信，此人只好折回让其看信。为表示歉意，说了声‘对不起’。从此，‘对不起十里沟放牛的’成为一句表示歉意的成语广为流传。”

这种解释过于简单，其实完全可以展开编写成一个文字长一些的故事，总感觉不过瘾，于是上网搜索关键词“对不起放牛的”，竟然在老日照地区，也有类似的故事----“对不起高家沟的老放牛的”。摘录如下：

老日照地区，老人去世后，需要向亲戚、朋友报告丧事，俗称报丧，报丧也有很多风俗，一般由孝子或近亲的人，头戴孝帽，身穿麻衣，脚穿白鞋，手持一根白布条，逐一到亲属家当面通知。报丧的人必须来去急速。报丧通知必须准确，报错丧或报丧进错了门，会被视为不吉利，那是要挨棍揍的。所以为了报丧准确，一般会给报丧的人提前写好“报丧贴”，上面写明被报丧人的详细住址、称谓、姓名等信息。

清朝道光年间的一个六月天，日照三庄高家沟的高三公正在村后的官事河边放牛，远远看见一穿孝服的青年奔村里方向而来，高三公客气地问这个青年，“你这是去哪里报丧的?我是高家沟的，如果去我们村，我给你看一下‘报丧贴’吧”，那位青年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看了一下高三公，说道“不用，不用，你一个放牛的，能看懂？你就放你的牛吧”。说罢，就急急忙忙奔村里而去。到村里后，青年找了几位行人帮助看“报丧贴”，得到一样的答案：我们村只有一位识字的人，就是放牛的高三公，这个时辰他在村北的官事河边放牛。

这时，青年想起了进村时碰到的放牛人要看“报丧贴” 的情形。眼看天色渐晚，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了村北，见到高三公后，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道“老人家，真对不住您，还是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报丧贴’吧”，高三公看后，和青年详细说明了被报丧人的住址方位，青年顺利完成了任务。青年回到潍坊老家后，在饭桌上谈起此事，“今天差点报错丧，挨了棍子，多亏碰到好心人，我小瞧了人，人家还帮我，真是对不起高家沟的老放牛的”。参加出殡丧礼的人很多，所以这个故事就广泛流传开来。

十里沟和高家沟，都带有“沟”字，相距近百公里，故事发生的时间也都在清朝，当时分属两个行政区县，两处内容极为相近的故事是不是同一源头，不得而知。看来，民间俗语都是有来历的，生产队年代，人们一起春耕夏播、秋收冬藏，为了挣足更多的工分分粮、分钱，家里没有大事不会请假。繁重的体力劳动，枯燥的精神生活，人们在闲余时间里总会找些乐趣，于是评论总结归纳起某些人和事，也就形成了民间的歇后语、俗语、俚语、故事等，而被提炼出的短句，也就有了人们约定俗称的意义，也属于民间文化的一部分。只是上世纪70年代以后生人就很少说到听到这些话了。如今，青壮年常年外出求学、打工、创业，集体活动减少，这些话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少了。

作者简介：宋会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随笔集《乡情往事》《且行且记》，《且行且记》被国家图书馆收藏。《月儿明，风儿静……》一文，被收入《齐鲁青未了----山东散文家精短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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