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西山

关慧

难以考证，全国有多少座“西山”，反正很多。之所以多，是因为有许多山脉都是以方位命名的。在“西山群”里，我想最著名的当属北京西山。

我的故乡也有一座西山，它既不巍峨挺拔，又不峻峭秀丽，在本地林立的山峦中寂寂无名。就名称而言，其对面的东山呈马鞍状，根据地形地貌特征，人们称之为马鞍山；南部的孤山独秀，卧虎山威武，八宝山富贵。唯有西山既无动听的名字，又无名分。我村称作西山，位于大山西侧的定方水村却称之为东山，我不晓地图上是如何标识的。

西山地处老村西部，距村约一华里，海拔一千多米。其南、北脚下各有一条不足两米宽的石径，石径一侧紧贴山根，另一侧是沟壑深渊。北边经大石窑通往定方水村北部，南边经山神庙沟、流水洼可到达下花园区花园乡滴池沟、孟家坟、戴家营村和下花园城区。两处山脚本无路，这崎岖山道都是先祖用勤劳的双手开凿出来的。

据说村子建于明初，徐达、常遇春的部队曾到此，并留下了“火烧广太庄”的传说。两条山道或许是两条古战道，曾走过明朝大将军的铁骑。作为革命老区，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也留下了八路军、解放军战士的足迹。两道环抱，似家乡人将西山揽入怀中，又像用双手捧起一座山。西山为一方百姓遮风挡雨，日夜守护着小山村，彰显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

西山横亘于我村与定方水村之间。若从老村经下花园去定方水，要绕行三十多华里，似弓背；若走西山，仅十华里，似弓弦。因此，在交通不便的年代里，两村以及周边村人员往来，大都走西山这一捷径。

这座山山势独特，南北绝壁，山巅平坦，上面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路径大体呈梯形，分别从东、西两个斜面上下山，斜面东缓西陡，道路最适宜步行，也可骑牲口出行，但十分危险，之前曾多次发生过伤亡事故。

艳阳高照，微风轻拂，巅峰上行走却不像爬山，给人徜徉于生态公园的感觉。路北是陡坡，植被良好，以灌木丛和山柴为主，小时候我和发小常到那里打柴。路南山湾里零星分布着土壤瘠薄、地块狭小的沙土地，都是生产队的耕地，我曾多次到此参加集体劳动。责任制前，为了便于耕作且节约劳动力，生产队常种植胡麻、黍子之类的低产作物。夏天，紫色的胡麻花盛开，远望似成片的薰衣草般壮观；成熟后，顶部缀满胡桃，揪上一把，用手指挤出碎小、乌黑的胡麻子，咀嚼并细细品味，唇齿留香。由于山高路远，秋收时只能用牲口驮运。20世纪70年代后村庄整体搬迁，山地渐渐荒芜。

西山岩石裸露，算不上优美，但不失为登山运动、拍照取景和消夏避暑的好地方。登上山巅，村庄、山川尽收眼底。记得小时候，姥爷面对村庄絮絮叨叨地对我讲：“这个村像个桃子，那个村像条鱼”。仔细端详，果不其然。夏季，这里山花烂漫，绚丽多彩，不一会儿就能采摘一大抱山花，带回家插在瓶子里，既可观赏，又可嗅花香。红艳艳的山丹花星星般缀满山坡，采山丹花比逮蝴蝶还容易，不费吹灰之力就可采摘一大把。

山上飞禽走兽众多，最常见的有石鸡、半翅、野鸡等各种飞禽类，还有獾子、狐狸、鼹鼠等走兽类。最有趣的是逮小石鸡，小石鸡因羽毛未丰不会飞翔，但跑得很快，“叽—叽—叽”小叫着，飞快地钻入草丛，难觅踪影。一旦将其俘获，心情会十分激动！在草丛中或树枝上，不时可发现鸟窝、捡到鸟蛋。

西山有各种野生中药材、山野菜和野果。其中沙棘遍布，晚秋时节采摘正当时。沙棘果酸酸甜甜，可口诱人。有人将枝条加工成短节到城市出售，增加收入。冬季可领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雪景，好一派北国风光。背阴处厚厚的积雪直至翌年春夏之交才能消融。山脚打雪仗是山娃们的娱乐项目之一，为我们带来了无穷的快乐。

山顶有一座小山包，上面有座高高的铁塔，据说是用来导航的，常见飞机从头顶掠过。在山上偶然可捡到降落伞碎片和其它空中坠物。若幸运，还可捡到小电滚子（电动机）。小伙伴们如获至宝，竞相观看。

临近定方水村的陡坡上有一个黄土丘和一块巨石。黄土丘还有个神奇的传说：杨二郎挑着担子路经此地，鞋里忽然进了土，遂脱下鞋子，倒掉的土变成了一座黄土丘。风雨沧桑，黄土丘至今犹存，使后人遐想。巨石像个倾斜的大沙发，坐南朝北，东高西低；座位平滑，斧劈刀削般，像一盘石炕，可平卧一个成年人，登山人常在此歇脚或纳凉。躺在“石炕”上遥望星空，任思绪飞扬。

西山，每天都有高光时刻。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播洒到小山村，西山是最早承接者，山体金碧辉煌，宛若一座金山。

山是一条路，路是一座山。由于通婚、公务等原因，西山不仅仅是一座山、一条路，已成为沟通段家堡和定方水两乡的连心桥、友谊桥。二三十年前，行人络绎不绝，无论是在山脚、山腰，还是山巅，常会遇到走亲戚的、办事的。

西山与我家结下了深缘。70多年前，母亲从定方水村嫁到我村；40多年前，姐姐从我村嫁到了定方水村。从此，西山的小路便成为关家、席家、王家几代人常来常往的路。小时候，我曾随父母亲去定方水看望姥姥姥爷，吃红薯、吃山果、到河里戏水；长大后，我常去看望姐姐。1983至1986年中考期间，根据宣化县招生办统一安排部署，两乡互换监考人员，我和我的同事连续四年翻越西山赶赴定方水乡。

日月如梭，屈指算来，我已有30多年未登西山了，不免怀念伴我长大的西山，怀念与西山有关的往事。迁村了，交通便利了，登山的人日益减少。听说山上草木繁茂，几乎无落脚之处。还听说，近年来国家在此实施了光伏项目，工程宏伟，车辆可直抵山巅。生态环境得到了重大改善，还增加了集体和村民收入，令人欣慰！

西山不语，默默造福于一方百姓。西山，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巍峨的山、秀丽的山，令人神往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