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文-村庄百年的时光留痕(上)

大散文|村庄百年的时光留痕(上)

作者 崔洪国

“绿桑高下映平川,赛罢田神笑语喧。林外鸠鸣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村落是我们历史和现实中最具象的治理单元,再小的元素是那些院子和人情。当你感到失落无处可寻的时候,在烟雨朦胧中总会有一种从你出生就有的脉象和气息如影随形,相伴相随——这就是生你养你的村庄百年千年的时光留痕。

——题记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风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早春的深夜里,忽然特别思念我那久别的村庄了,就如同经常在梦里忆起我早已故去的爹娘一般,缠绵缱绻,不到四点,就再也难以入眠。合上眼,就是霭霭的村落,袅袅的炊烟,清寂的胡同,参天的白杨和金色的水湾—这些都是我在自己曾经的散文《平原上升起袅袅炊烟》《老屋》中反复出现的风物和意象,任我如何的想避开和推拒,它们都那么坚韧执著地在我的眼前招摇晃动着。睁开眼,是无边的暗夜和外面满天的星光,路上没有行人,路灯暗淡的灯光在夜风的吹拂里独舞。我披衣下床,脑海里全是我那朝思暮想的村庄和身影模糊的乡亲,我坐下来,轻轻抚摸着额头皱纹的痕,静静地与生我养我的乡村对话。

“我独天涯听夜雨,寒灯三和照相思”,离着故乡其实也不是海角天涯的遥远,何以这样情思绵绵,是乡愁,是怀旧,亦或是岁月演进和季节轮回在心里积淀的惶惑,让自己这般相思和无眠,也许都有吧!毕竟自己也是过了天命之年的人,在身边和班上那帮年轻人的眼中,自己也算是老人了,虽然不到迟暮,但也到了恋旧和多愁善感的年龄—当然了,这时的愁和感与“少年不识愁滋味”和“为赋新词强说愁”是不一样的,那时的人生还刚刚开始呢,如今早已是岁月洗尽铅华,人生蹉跎易老了。岁月演进和季节轮回中积淀的那份惶惑也渐次成为我这个年龄顿悟和思考中的主流意识,是想挽留时光又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其实也许是内心共有的一种怕老的恐惧。过年那几天,每天的日子都想无限延长,每天的时光都想过成一年的长和光年那般远,倏忽就从去年到了今年了。走过路过,没有错过的楼下那些迎春的蓓蕾,阳台鲜红的红掌,澄黄的佛手和怒放的蟹爪兰,都会让我无端生出“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的感慨。

不知为什么,想起鲁北平原的那个村庄,我的记忆和乡愁里一直有岁月短长和时光留痕的话题挥之不去。年龄大了以后,我特别喜欢读历史,经常在历史的漫记中去寻找那些散落的佚闻趣事,也时常在历史的影像和碎片中去复原和刻录那些历史和村庄本来的模样。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说一下好友吕仁杰的《寻找济南古村落》,那是她基于田野调查和现场访谈写的一本散文著作,我读过很多遍,除了被她文字的精致和唯美深深吸引外,更多是文章在村落历史和人文的叙事中,寻觅和发现的那份独特原味让我着迷,那是一种很有辨识的理性和情感体验,每每读来,我都会沉湎其中,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魂梦牵萦的鲁北乡村,也会与这些古村落一样有着漫漫岁月的传承和时光的留痕,很远了不敢说,五十年,一百年,总会有亲历,目睹和实证吧!

那是平原深处最默默无闻的一个村庄,我没有见过村庄的村志,村里的人也很少关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曾经听村里的人们说祖先是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过来的,真假也没有人考证。村里也没有听说出过什么名人,至少在百年的村史中是没有过,那些地里来地里去的乡亲就在村里村外的村庄和田园之间日出而作,日落日息,生儿育女,生老病死,祖祖祖辈辈在那个乡村繁衍生活着。小学的时候听我的老师讲过,村里出过一位姓刘的英雄,听说1940年前后,鬼子扫荡进村,这位姓刘的英雄为了掩护村里的地下党组织转移,从村东头的水湾一直战斗到村西的圩子墙,等人们翻过圩子墙转移完毕,最后撤离的时候中弹牺牲。

这是我的小学班主任告诉我们的,每年清明节,我们都要到村北的麦田里为这位姓刘的英雄扫墓。从那时只知道村里的这位英雄姓刘,坟茔和土丘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也踪迹难寻了,我们就约略选一处地方站好,举起手跟着老师宣誓。那时我还是少年,至少是40多年前,从那时知道历史和英雄是需要长存和记忆了,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小到人,大到家国就没有信仰和风骨了。长大以后离开家乡,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这个姓刘的英雄,每年是否还有人去为他祭奠。

村东到村西是一条大街,约有四里长,中间有不少的小胡同,一户一户就分布在大街和胡同两侧,有的门冲着大街,有的门冲着胡同,这是典型的鲁北平原农村布局。村南到村北有三里长,那时每户的家里都种植着参天的杨树和茂盛的梧桐。村子的北边和南边是两片密林,北边的树林是村里的树园子,旁边是我经常提到的金色水湾,村南的树林密密麻麻分布着祖先们的坟头,那是他们的家园。每年过年上坟或者村里老人故去了,那里偶尔会热闹一些,平素里人迹罕至,按老人的说法“阴气重”,还是少去的好。其实总感觉这样说道祖先的家园有些不妥,农村的习俗和习惯了,这种惯性思维很难说服。

村子的路不长,村庄不大。村外是春耕夏作的无边田畴,出了村,春夏秋一望是绿油油、黄澄澄、紫莹莹,麦浪翻滚,花果飘香,到了冬天是一派苍苍茫茫的北国风光。深冬的时候会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向给过冬的作物盖上的一层洁白的棉被。几里远,几里长,从这头到那头,也许就是十分钟的样子,户与户之间也许是前邻后邻,方寸之间,但放到百年中,那会承载难以计数的影像和记忆。别说太长,我这五十年,就足以在脑海里翻江倒海,塞得满满的,不想的时候是眼前的云淡风轻,想念的时候则是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这就是易经说的物像有边界,乾坤永恒吧!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写作学会散文评论委员会委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壹点号“风过林梢”为2022年十大壹点号“年度新锐”。

壹点号风过林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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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0

标签:圩子   水湾   村庄   散文   时光   村里   平原   岁月   英雄   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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