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风景

作者 陶冶

我的坐标是海南岛最南端的三亚湾,此刻我背对着三亚湾路路边的海虹广场,站在海滩上,眺望着远方。 眼中天高海远,心中五味杂陈……

寒冬腊月,家乡正是冰天雪地,这里却是温暖如春,椰香微醺。在我认知里,三亚湾是三亚最大最美的海湾。网上视频、图片都在吵着“三亚湾人满为患。”说的是从这儿向东去,距离有四五公里的地方。这里的早晨还是较为清静,看海踏浪的人稀稀寥寥,我沿着海浪浸湿的沙滩独自向西走去,耳畔是海浪拍岸的声音,“哗”“哗”“哗”……那么熟悉悦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海盐的咸味,摘下口罩,深深地由鼻腔吸入,便会品味出海水的微微苦涩,那是种清爽迷人的味道。远处的海面上有两个小岛,像是仍在坚守着“静默”状态,静静地与我对望,几只抛锚的小船,在海面上随波起伏,有些招摇又有些被困的无奈。我不顾被海水弄湿鞋子,俯下身将手迎向海浪,一股沁人心脾的爽润涌入心头,手臂早已被海水浸湿。

我直起身,几乎没有时间与距离的概念,继续沿海滩向西走去。

那是一处相对空旷的海滩,一把简易的靠椅上仰靠着一位悠闲的女士,她头戴一顶亚麻编织的浅米色小沿凉帽,一套灰蓝的牛仔装,高高吊着的裤脚紧裹在小腿上,光着脚丫,略带傲气地翘着二郎腿,目光凝视着海的远方。层层海浪向岸边扑来,余波冲洗着她裸露的脚及靠椅的四脚,冲洗着躺平的沙滩。她那优雅的姿态在海边、在沙滩、在天地间营造出难得的意境。那种惬让我生出将拍摄的图片传到网上的冲动,并命名为“三亚湾女神”。

我在手机地图上查了下定位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在海边行走了三公里的路程。于是,便停止西行,折返归途。

渗去海水的海滩上,那些精灵般的小螃蟹像是无聊,又像是成长过程中必修的本领,一刻都不愿停下来地制造着小沙球,它们的产品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海滩。它们很机警,哪怕有一丝的动静便敏捷地撤回自己的巢穴。每只小螃蟹的杰作都宛如节日里夜空中散开的烟花图案,同伴们的作品都紧密相连,又都各自为政。我知道,涨潮时海水蔓延上来,那些不懈努力的成就就会化为乌有,它们像是并不计较,待退潮后从头再来,继续忙碌。

说到忙碌,脑海中存储的程序立即来了个大跳转,跳至在辽北插队时身为农民的忙碌。

那会的农民,一年四季里都不得闲,冬天本该是清闲时节,却还要学“大寨”,修梯田、修水渠、修水库。

我清楚地记得,尽管日子过得清苦,忙了一年到头的农民,在接近年关的日子还是要为自己忙碌一番,年总是要过的。村子里没有几户能杀得起年猪,能称上三斤五斤猪肉一家老小就算过个肥年了。不过,有一项为过年忙碌的工作却是家家如此,绝无二致,哪怕是最穷的顾老大家也是如期进行,那就是蒸粘豆包。

粘豆包是辽北乡下的特产,辽北地区的粘豆包不同于其他地区,主要是食材的区别,豆包皮的原料是大黄米,当然区别于其他地区以小黄米为原料的豆包,馅倒都是红小豆。

农作物粘谷子去壳就是小黄米,大黄米则是糜子去壳而成,米粒是小黄米的几倍大,口感不仅比小黄米粘也比小黄米有味道。

糜子成熟早,初秋就收获了。辽北主产高粱、苞米、大豆,糜子就是农民的“细粮”,而糜子产量低,不宜多种,所以农民分得的“细粮”是有限的,诺不是逢年过节、来人去切儿,煮顿黄米饭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每年一过腊月十五,生产队门前的碾道(放置原始碾米、粘面工具的地方)便忙碌起来。来这里碾黄米面的姑娘、媳妇络绎不绝,也苦了那两头大灰驴,被蒙上眼睛,拉着碾盘上的大石磙子一转就是半天。

以前蒸馒头发面要对碱,不然馒头不仅不会发还是酸的。蒸粘豆包也要发面,因大黄米太粘,和面时要参入些苞米面,不然蒸熟了会摊在笼屉上,成了一坨大饼。蒸粘豆包的面发得了是不需要对碱的,就要保留那个酸味的口感。

一过腊月二十,家家就都摆开了阵仗,大盆小盆都盛着发好的黄米面,还有烀熟捣烂的小豆馅,大盖帘小盖帘超大的盖帘无处不在,小盆里是泡好的干苏子叶,全家老少齐上阵,一场包粘豆包的会战便开始了。

揪一小团面,按扁,放上满满一匙豆馅,合上皮,揉团了,垫个苏子叶戳在帘上就是一个豆包,垫苏子叶的妙处是即清香又不粘屉。蒸帘摆满就上锅开蒸,左一锅又一锅,直蒸到炕上、桌上、箱盖上、柜盖上到处都摆着晾着豆包的盖帘,好像整个世界都被粘豆包占领了似的。满屋子热气蒸腾,窗子上冻了一冬的冰霜都被熏化了。

晾豆包的目的是防它们相互粘连,晾得豆包都绷了皮儿,就送外面去冻着,冻透了才能装入干净的米袋子里,然后再放到冷屋子木箱里贮存,即防老鼠又防野猫野狗。啥时吃,拿出几个上锅一馏即可,一正月几乎都不用为吃什么主食操劳。

其实,最深刻的记忆并非是这个制作与保管粘豆包的过程,而是在那个时段里无论你走进谁家,无论因为何事,哪怕你是上门去讨要元八角的欠债,主人都会热情地招呼你,“快,快坐下暖和、暖和,尝两个豆包。”话到手到,还没待你说出客气的话来,盛着热气腾腾的粘豆包碗和筷子已递到了你手上。那一刻,略带酸味的粘豆包味道与农家的那股子热情实在便永远地刻入了我的记忆。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我不知道,那种热情淳朴的民风如今还在吗?那曾经是辽北农民最质朴的底色。

晨阳从薄云后面露出了骄傲的灿烂,让远处逆光中的山峦与建筑的轮廓清晰了起来,海面泛起了耀眼的波光,好多看海踏浪的人已摘下了口罩。

大疫三年,恐怕防控放开后的一个月来,是我们经历的最凶险的一波疫情。好多人“阳”了,又从煎熬中站起,而那些没有能力与“奥密克戎”搏杀的老人,无辜地被黑白无常锁去。

我又想起了辽北的那个小村,那里的乡亲们可安好?几十年的光阴竟没有消磨去对那里的牵挂。

退潮的海水仍是一浪一浪向来时的方向退去,海水的味道却是永远不会退去。好久了,好久没有见到那些俊男靓女们被口罩遮住的美丽容颜了,在三亚湾,借着晨起逐渐明亮的天光,终于我又可以一饱眼福了。

一个无法看透人心的世界,再将本应给人看的面容遮盖起来,人们的视觉增添的岂止是迷茫?谁不想轻松地活着,谁不想清晰地观看世界与眼前的风景。而我,仍是一袭底色洁白的衣裤裹着我的酮体,无奈地地将N95口罩捆在脸上,迷茫地眺望着海的方。

或许,不经意间,自己早已成为别人镜头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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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5

标签:修水   糜子   黄米   苏子   豆包   口罩   海浪   海水   忙碌   农民   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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