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听话

有一次，在电梯里我听到一番对话。一位老年人像是夸耀孙子，孙子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老人自豪地说：“我家MM可听话了，老师都喜欢他！”

这句话是不是耳熟能详？听话，是中国传统道德中的美德。例如，封建社会衡量的好女子的标准有三，从父、从夫、从子，具体要求就是未嫁从父，“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好女子一生中不用质疑，听从就是了。

听话教育侵蚀了质疑态度。曾经有个故事“半夜鸡叫在美国”很典型地反映了这种现象。

故事大意：中国作家陈唤星到美国看望女儿，外孙听说外公来了，就对老师说，我外公是个作家，会讲故事。老师说，那好啊，就请他来学校讲故事。…于是，陈唤星来到杰克的班级讲故事。他讲的是高玉宝的《半夜鸡叫》。

这个故事，陈唤星在中国的小学曾经讲过。故事讲完后，同学们都热烈鼓掌。万万没有想到，陈唤星讲完故事后，杰克的同学们没有一人鼓掌，班级里一片寂静。

突然，有个黑人小孩站了起来，说：“这个故事是骗人的，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陈唤星忙说：“这是真人真事，高玉宝写在他的自传体小说《高玉宝》上。”

黑人同学说：“我养过鸡，并且对鸡做过科学观察。鸡要啼叫，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成年的公鸡；二是要有自然光的刺激。黎明时，就是日出前的一小时，早晨3时30 分左右，这时微弱的光会刺激公鸡的视觉，才会产生啼鸣的条件反射。半夜，也就午夜12时，一片漆黑，鸡是不可能叫。不信我们可以通过科学实验来证明。”黑人同学的发言赢得了一片掌声。

一个白人小姑娘站了起来，说：“半夜，什么也看不见，农业工人到了地里怎么劳动，如果周扒皮又提供照明设备，那生产成本就大了。如果没有照明设备，工人们只能是换个地方继续睡觉而已，周扒皮的半夜学鸡叫也就毫无意义了。”

为什么中国孩子没有那么多的问题？听话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02 吾更爱真理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的学生，但是他经常批评柏拉图的观点。有人指责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正是具有这种态度，亚里士多德成为了世界古代史上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之一，堪称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还培养出了世界古代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亚历山大。

质疑是真正的尊师重教。但是，这往往被当作欺师灭祖，被视为大逆不道。

华裔数学家张益唐深受其害。因为对零点猜想研究的贡献，张益唐被称为享誉世界的数学家。2022年11月8日，北京大学举办《朗道－西格尔零点猜想》学术报告会，北大校友、美籍华裔数学家张益唐报告他对零点猜想研究的最新成果。零点猜想，也叫朗道－西格尔零点猜想，英文是the Landau-Siegel Zeros Conjecture，是一个数学难题。与数学上著名的未解难题“黎曼猜想”有关，它是广义黎曼猜想的“一种特殊并且可能比其弱得多的形式”。

媒体以“从打零工到攻克世界难题摘下‘天才奖’：张益唐蛰伏半生，‘二鸣’惊世界！”为题报道了学术报告会。这个标题概括了张益唐的曲折人生，揭示“吾更爱真理”需要巨大勇气。

在普渡大学读博期间，张益唐师从来自台湾的华裔数学家莫宗坚。张益唐因为发现了莫宗坚的一个错误影响后者声誉。张益唐被迁怒，不仅毕业时间被滞后了整整7年，直到37岁那一年张益唐才拿到博士学位，而且莫宗坚不愿意给张益唐写推荐信。

在美国，没有推荐信求职是寸步难行的。没有一个研究所愿意留下张益唐。为了能在美国生存下去，张益唐兼职数份工作。他白天去超市收银、到饭店洗碗、送快递，晚上去餐厅打杂、到旅馆做服务员。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一个天才，差点被权威毁掉。

03 闻过则喜

闻过则喜是真正权威的态度，唯其如此，才能保护质疑。1964年3月29日早上，钱学森坐在办公桌前，一封来自新疆地区的信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信中写道：“钱学森老师，您的一篇论文中有一个方程式的应用忽略了客观的条件，对于这一篇论文我有如下看法。”来信人叫郝天护，一名清华大学刚刚毕业去新疆支边的学生。钱学森马上翻出当年自己发表的那篇论文，反复查看起来，然后提笔写了回信。

钱学森在信中说：“郝天护同志 您好，您在信中提出的拙作边界条件的意见，其中处理不透水边界那部分，我非常同意。我论文中的错误是粗心大意导致，这实在不应该，您的意见完全正确。”

据说，当时还在新疆建设兵团农学院（即现在的石河子大学）任教的郝天护，发现钱学森论文纰漏后，与同专业其他同事交流，但是同事们普遍一个态度“钱老是栋梁之才，怎么会犯错误。”

郝天护将发现问题写成论文寄给《力学学报》编辑部后，很长时间没有发表。钱学森知道后，亲自给编辑部打电话询问情况。

钱学森告诉《学报》那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郝天护是自己力荐的优秀青年人才，他的观点已经得到了自己的认可。

最后，郝天护那篇名为《关于土动力学基本方程的一个问题》的文章发表在了1966年3月第9卷第1期的《力学学报》上。

钱学森尊重真理师从卡门。在加州理工学院，钱学森师从20世纪伟大的航天工程学家冯·卡门。有一次，钱学森请卡门审阅他刚完成的论文。卡门没有肯定论文内容，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争得面红耳赤，卡门将论文仍在地上夺门而出。

事后，卡门发现钱学森的理论是对的。第二天，卡门来到办公室后，面对钱学森深深地鞠了一躬。“钱，昨天你提出的理论是对的，我错了。请接受我的道歉。”面对年迈老教授垂下的头颅，钱学森震惊了。

我们赞扬郝天护的质疑态度，我们更要赞扬卡门、钱学森这些权威“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态度。正是后者，才会将质疑精神传承下来，推动科学发展。（杨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