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红河这些年变化不小啊

文图/局部

20年前从昆明去红河，还是极为漫长的旅程。尽管河口已于100年前开通了火车，但100年后一般人仍然很少选择火车，因为太慢。云南话里所谓“火车不到汽车快”，指的就是这条“滇越铁路”。滇越铁路几乎贯穿整个红河，尤其在1930年代其支线个碧石铁路通车后，半个红河州都被铁路线覆盖，这在百年前的中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时，绝大多数云南人连汽车都没见过，就提前见到了火车。

火车给红河带来了巨大改变。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蒙自——今天的红河州州府。蒙自在云南历史上的地位有一个“蹿升”过程。

1887年之前，蒙自与云南任何一座传统小城无异，纯粹的农业社会。但随着1887年开关，蒙自突然地位跃升，一度成为云南第一口岸。在特定时期其重要性甚至超过昆明，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后，蒙自更获得交通要素加持，踏上起飞之路，云南南第一个海关，第一个电报局，第一个邮政局，第一个外国银行，第一个民营铁路，第一个外资企业，第一个驻滇领事馆，第一个火电站等诸个第一，均先后在这里诞生。蒙自在20世纪初完成了第一次腾飞，完全奠定了成为日后红河州府的中心地位。与之相反的是，600年来一直是临安府治的建水，则迅速被边缘化成一座普通县城……

徜徉在今日蒙自，常常心生感慨：这座城市浓缩着半个云南近代史，却从未和时代脚步脱节。今天的蒙自高楼鳞次栉比，已然成为云南第三城，而且可能不会止步于此。我曾在抖音发过一期节目，探讨蒙自发展的各种可能性。当时提出了蒙自之所以有无限可能的三个观点。其一，蒙自拥有云贵高原不多见的巨大盆地。连同个旧开远的盆地一起，整个盆地面积超过500平方公里。在云南，优质平地资源稀缺，大型盆地往往是成为大城市的基本要素。其二，蒙自拥有无可比拟的区位优势，这里是昆明到越南首都河内的最优选路径，从逻辑上讲，无论如何这里也应该出现一座大城市作为中继；其三，蒙自的区位决定了其必然的交通优势。百年前滇越铁路选择这里绝非法国人心血来潮，百年后泛亚铁路中线经过这里，也是地理优势带来的命中注定。很快，云南第一条完全意义上的高铁——弥蒙铁路即将开通，蒙自将再次成为焦点；其四，就是人口因素。一座大城市必然需要足够的人口资源支撑，蒙自所在的红河州人口接近400万人，而且吸纳效应仍在凸显。这些都是蒙自未来的底气。

蒙自街头的米线店无所不在。米线馆数量之多，在云南绝对第一。

在蒙自，游完碧色寨、南湖，吃过新安所石榴年糕，还少不了去米线小镇“甩”一碗过桥米线。蒙自被认为是云南过桥米线的起源之地。生活在这里的很多人，经常一天三顿都是米线。米线馆多也就罢了，关键是蒙自米线的做法还令人眼花缭乱，所谓“羊过桥”、“牛过桥”、“菊花过桥”…..花样之多，做法之超出想象，常令外地游客目眩神迷。

十几年前，屏边还是云南最贫困地区之一，但眼前这座宏大漂亮的山谷之城，却干净、整洁，绿意盎然，道路宽敞

离开蒙自前往边境城市河口的路上，屏边也是不得不提的地方。这座城市近年来的发展令人震惊。屏边是一个苗族自治县，苗族“踩花山”的传统节日虽然要挑时间才能赶上，但勃然兴起的“滴水苗城”里，却时时能让人感受到苗族风情。这里的建筑物清一色全带有苗族元素，色彩也充分吸收了苗文化元素。除了街上不时能遇到的传统苗族人和山间流淌的清新空气之外，这里一切都是新的。不过十几年前，屏边还是云南最贫困地区之一，但眼前这座宏大漂亮的山谷之城，却干净、整洁，绿意盎然，道路宽敞，景观别致，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和打理，处处充满生机。

苗城五公里外，有条美轮美奂的滴水瀑布。滴水瀑布在云南众多瀑布中名不见经传，却是苗城的自然灵魂所在。我沿着山路抵达瀑布，穿越山林，突然听见巨响，但见空中孤悬巨大水柱骤然跌落，撞击地面后形成水雾，在山谷中摊开如同心圆。瀑布散成的碎流，很快又被山谷收拢，重新汇成河流，直奔西南方而去，尽头就是那条有名的国际河流——红河。

发现人字桥的体量远非想象中那么巨大，长仅数十米，两头是隧道

如今从两个方向可以走不同高速公路抵达红河以南的河口。但我们仍愿意选择老路，因为老路旁有人字桥。人字桥名气很大，却是不容易到达的。这里山高谷深，都是大围山的地盘。大围山的风景很美，代价却是道路的崎岖。我们从屏边前往人字桥花了近三小时。其间见到了壮观的云海，想必人字桥也在那云海之下。

人字桥被认为是20世纪世界十大工程奇迹之一。中国名桥。其桥由双臂在悬崖间合拢而成，在世界桥梁设计史上绝无仅有。有种说法认为设计者的构思来自于剪刀从桌子上跌落时插入木地板的灵感。但我始终认为，如此精巧的设计，里面有复杂的工程学原理，图纸都画过不知多少，断然不会来自如此戏剧化的简单一幕。

到得近处，发现人字桥的体量远非想象中那么巨大，长仅数十米，两头是隧道，悬崖也并非高不可攀。然而，在100年前修建这座桥梁时却，有800名以上中国劳工献出生命。这是技术局限带来的悲剧。今天不会再重演。我这些年到过云南几乎所有称得上“大国重器”的桥梁，包括北盘江特大桥、丽香铁路虎跳峡大桥、腾冲龙江大桥、元江中老铁路特大桥…….等等，这些桥梁的体量比之人字桥，不知大了百倍千倍，工程难度更不可同日而语，但修建速度、效率却更让人吃惊，一座世界级大桥，往往两三年内即可完工，而且零伤亡。时代变化真的太快，今非昔比。一个国家的强大，体现在方方面面。

河口的气候是炎热的，这里的铁轨终年滚烫

河口，还在屏边以南，但已经不远。沿途逐渐出现了橡胶树，意味着我们已经彻底离开高原进入另一个气候带。河口是云南省最低的地方，红河出境处海拔仅76米，理论上这里应是全云南含氧量最高的城市。事实上这里也是值得静心深呼吸之处。

河口是云南第三口岸。但作为严格意义上的国家边境口岸，它的资格却更老，超过瑞丽、磨憨。早在19世纪末叶，这里已经出现海关分关，和蒙自一样，滇越铁路从这里经过，给河口带来了延续多年的繁荣。早期河口甚至一度成为“市”的建制。20世纪初，这里的街上充满商人，来源复杂，有法国人、越南人、广东人、广西人、四川人….据说八十年前，河口街上的主流方言居然是广东话。这里具有一座开放口岸应有的一切特征。高大的国门，街上叫卖各种特产的外国商人，店铺招牌上的越南文，以及带有浓郁异域风情的建筑物.等等。当然，也少不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影响，河口依然是云南人体验边境游的优先选择，毕竟，这里的交通条件，在云南所有口岸里仍然优越。

河口的气候是炎热的，这里的铁轨终年滚烫。红河支流南溪河对岸，越南的城市老街，似乎也正在抓紧追赶中国速度。新的大楼在那里不断出现，两座城市正逐渐融为一体。

红河奔流至此，结束了在中国的旅程，继续南下进入越南境内，并在不远的红河平原东部注入太平洋。直到注入大海，红河依然通体鲜红，而红河之所以红，是因为带着云南血脉、中国温度，穿越大地，滋养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