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乡村

CFP供图

陈振昌

傍晚,是落日的余晖渐渐隐去,与夜的帷幕倏忽降临的那段时光,这是一段祥瑞美好的时光,难怪古人造字时,要在“旁”的一边站立一个“人”。人类与自然共生共存、琴瑟和鸣的日子,得有个点,这个点就是傍晚。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傍晚是不可或缺的光阴。它把黑夜和黎明委婉过度,无缝对接,承上启下。

傍晚的景致是怎样回事儿?我无从知道。它或许从远古走来,或许它就是茫茫宇宙中巨幅书法的一撇一捺,又或许它是无形无影的风的精灵。越过高山、趟过大海、跃过旷野,然后来到乡村,来到有人、有房子、有狗、有牛羊、有稻菽的地方——还是把它认定就是天赐的流云吧,一幅动态的画卷,云卷云舒,丹青在其间不断地或隐或现,变幻无穷。

光与色,是傍晚最吸引目光的美妙所在。这个时候,天地是银灰色的。灰是略浅的,说不上很灰,也说不上很暗,有点儿暗哑吧,可这暗哑,却又是清晰的,谈不上障碍眼睛对事物的判断与观察。这天光地色,就像一座天然大钟,它告诉劳作在山间、地头、田边的人们:天快要黑了,该回家了。断断续续,或前或后,人们收起劳作的工具和防晒防雨的斗笠雨衣等物什,擦擦汗,洗洗脚,男的不忘抽斗旱烟过把瘾,女的不忘抱起委屈的孩子,悠悠然往村庄去。有时候,不知怎的会冒岀雾霭来,雾霭或浓或淡,把村子笼罩起来了。但倚门盼着爹娘归来的孩子,雾霭与他们是无关的,小眼睛老远就认得出,在这些零散的人群中:谁是爹,谁是娘。

坐落在村子门楼前面的水井,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农家的孩子没娇生惯养,七八岁,就开始与水井亲热了:或挑水回家灌满水缸,烧好水等爹娘回来洗浴;或到井边淘米洗菜,准备晚餐;或自个儿早早洗了,把换去的衣服洗干净,不给阿娘添劳累。

阿黑的牧归是很逗的童谣。星期天,是他一个人的星期天,不,还有他疼爱的水牯。他放牧的黑牯硕壮结实,肤色黑得油亮。他横骑在牛背上,吹一根短笛,准时地岀现在门楼前,回到井栏边。他就停了下来,起劲地吹一支新曲。比如《在那遥远的地方》什么的。井边的小伙伴便停下活儿,静静聆听,继而起哄、喝彩。阿黑得到了满足,满足后的他就嘚嘚一声,黑咕听令,起蹄跨过浅浅的石级,一步一迈,回它熟稔的牛栏去。

各家的炊烟就在阿黑的短笛中升起。火苗在灶膛里烧得很旺,噼噼啪啪,有时会发岀一种酷似人的欢笑声。据说谁家要是遇上,准有好事降临。炊烟一缕缕升起的时候,起初是积聚抱团的,似一根根不见焰火的火箭烟花,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那是食物还在烹饪中。慢慢地,抱团的炊烟就松散了,稀疏了,直至完全消失。这个时候,烹饪完成了。晚饭做好了。

傍晚是闲散舒适的,是劳作了一天的最好小憩。可以任性与自由。从室外到室内,虽然这室内的家务也还是劳作,但与室外的不可不卖力气相比,它委实不算什么了。女人进了厨房,男人可在街巷里游荡,或下盘棋,或漫无边际地胡侃闲扯。“吃夜饭啰!”女人或孩子的呼喊或远或近地传来。下棋可以不要结果,胡扯待吃完夜饭再侃。

傍晚是上天一种冥冥中的安排和关爱。夜很长,甜蜜的梦乡是劳动者养性修身、体能的恢复与重构。因为明天的朝阳与晨曦,他们是必须迎接的。静悄悄的大地总是有人在首先热闹。

不知不觉,夜的裙裾落地了。长夜接替了傍晚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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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4

标签:水井   傍晚   短笛   抱团   雾霭   门楼   爹娘   炊烟   夜饭   乡村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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