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的思念

南湖幸福湾公园的木槿花又开了，一簇拥着一簇，一树连着一树。绿的叶儿，粉的花儿，如果说芳华有一种姿态，我想大概就是我眼前所见木槿花开的样子。

六月的天气还不算太热，看风景的人群早已等候在这里。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我喜爱木槿花，喜欢她粉嘟嘟的样子，像小女儿一样娇羞。清晨的木槿花在晨露的滋润下越发得娇艳欲滴，引得蜜蜂和蝴蝶一阵狂舞。对木槿花有种特殊的钟爱，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粉色，而她在我记忆里也是特别的存在。

家乡的老屋前也有一树木槿花，那个时候见过的花不多，大多都是果木的花，诸如桃花、杏花、樱花等。这种大朵的花是很少见的，儿时我所见过的也不过是栀子花和木槿花这两种。栀子花虽然我也喜欢，但多少有点过于苍白，有些清冷，不似木槿花粉雕玉琢，可爱活泼。

庭院里的木槿花不是很粗壮，好像高不过两米。她是何时在这里安家的，我不清楚，打我记事起她就在这里花开花落。苗条的枝干在群芳落尽，在炙热的夏日里开满簇簇花瓣，点缀着我们清贫的小院。

夏日的清晨，一个蹒跚的背影出现在小院的木槿树下。步履蹒跚，背型佝偻，是外婆又在给我们摘木槿花做炸食了。一抹瘦小的身影迎了上去，“外婆，我来摘吧，您眼睛不好，小心蜜蜂。”我接过外婆手中的筐，在花丛中认真挑选，准备从这三千佳丽中挑出最动人的那几朵。

阳光，穿过枝叶，跃过花瓣，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光。风过影动，阵阵星光跳跃在叶上，与蜂，与蝶共舞。

“欢欢，你快去写作业，外婆还看得见，再说我这皮糙肉厚的蜂子蛰不疼的。”外婆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的心思，现在我哪有心思写作业，贪玩是孩子的天性。

是真的不疼吗？就在上次您路过这层花下，一只可恶的黄蜂在您的头上放了一箭，而您，也不同我们讲，直到您的脸肿了三分，我们才发现。您说，当时不疼，不知道怎么就肿了，把那个毒箭拔出来就好了。我是被蜜蜂蛰过的，也是头部，当时肿的像猪头。疼，记不得有多疼了，已经是我当时承受的极限了，仿佛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才能减轻我的痛楚。

“我快写完了，摘完花我再去写。”我不放过一朵，每一朵都认真的考察审核。外婆是管不住我的，除非是我想听话，这个时候很显然我是不想听话的。外婆见我无动于衷，便放弃了规劝。

外婆的心意是好的，她也盼望我能成凤，飞出这大山。

外婆转身回了屋，她并没有闲着，在搅面糊，等着我的鲜花和着面糊一起下锅炸食。油炸，起锅，一盘香酥的鲜花饼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趁热吃，吃完了去写作业。”外婆又规劝起来。

“好，我吃完就去写作业，等我挣了钱也给您买好吃的。”我吃着往外滋油的木槿花饼认真地向外婆承诺道。

外婆的视力每况愈下，闭塞的山村，落后的医术，生生拿走了外婆的双眼。外婆，再也看不见木槿花了，只能听见讨厌的蜂嗡声。而我，再也没有吃过外婆做的木槿花饼。

外婆，不在忙碌，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夏天的傍晚，她坐在那棵木槿树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总是眯着眼，似笑非笑。

“外婆，您在想什么？”我写完作业跑到外婆身边不经意地问道。

“欢欢作业写完了？”外婆依旧是这种开场白，扫兴又无趣。

“嗯，写完了。”我顺手摘下一朵木槿花，别再外婆那满是华发却被搭理的很整齐的发间。

“我这个老太太还戴什么花儿呀。”外婆脸上荡漾开一层笑容。

那笑容在外婆千沟万壑的脸上漾起一层层涟漪，像一湖秋波映在了我的心里。那时候没有相机，而我又不会作画，很遗憾没有留下外婆这幸福的瞬间。

“外婆，啥也没想，在闻花香，在听蜂叫呢，看他们多热闹。”外婆的脸上的笑容逐渐逝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神伤。

外婆的眼被蒙尘，心却似明镜。我知道外婆是在嫌弃自己的双眼，因为看不见不仅不能自力更生，还得依赖别人的照顾。这位老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操劳奔波，如何能让她在生命之余停下来，安享晚年？她又怎能不伤神，这样的黄昏下，以前她早在灶前锅后忙活一家人的晚餐，而今却只能在这里听着蜂嗡与花为伴。

庭院里的木槿开了一载又一载，每一季花都旺的耀眼。十二岁那年，木槿花谢的格外地早，9月便匆匆落幕。那日我放学归来，家里的哭声让我感到阵阵害怕，那个在母亲打骂我的时候挺身而出替我解围的外婆走了，在我和哥哥打架时，把我挡在身后护我周全的外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前了。外婆走了，没有吃到我买的好吃的，她走了，带着我的遗憾走了。

二十年过去了，外婆终究不肯与我梦里相见，多想再梦一回给外婆戴花的场景，再尝一次外婆做的木槿花饼的味道。

（文章原创，简书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