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的痕迹

26年里，爷爷奶奶相继故去了；26年里，爸爸妈妈额头上的皱纹被时间车轮碾过，一年深似一年；26年里，我穿开裆裤的那一页早已翻过，现在掀开的是毕业、工作、恋爱的新篇章…… 26年里，一串串像珍珠、像琥珀一样闪光的“家珍”历久弥新，虽不惊天动地，却留下无限的温馨和回味，无声无息的生根、发芽、抽绿、开红，年复一年……

当我刚刚超过爷爷膝盖的海拔时，就已经拥有了拉着他的裤脚朝着商店（彼时，“商店”还没流行叫“超市”）方向走去的高度认识；当我背着书包从幼儿园蹦蹦跳跳走到奶奶不远处，突然手作枪状，小屁股朝着奶奶一撅，紧跟其后的是一声屁响，然后掉头就跑，留下一幅唯美的画卷：夕阳西下，笑容写满了奶奶慈祥的脸，她心疼地说：“跑那么快，不怕摔倒吗？”然后又乐呵呵地摇摇头。

当我读初中的时候，为了显酷，冬天宁死不穿棉裤，被妈妈狠狠一记耳光抽得鼻孔直流血，在我两眼冒金花的时候，第一感觉：“她一定是我后妈”。 当我读高中的时候，月底才回家一次，每次去学校的时候，都会发现我的自行车被爸爸擦得崭新崭新。当我大学放假回来的时候，妹妹会跑到我跟前：“哥哥，这个好吃的是我留给你的。”弟弟也会跑到我跟前：“哥哥，这个好玩的是我留给你的。”

当我参加工作以后，我会常常给妹妹邮寄一点生活费，我也会常常给弟弟打打电话。当我谈恋爱的时候，我会冷不丁摘一根心仪女孩子的头发，当她追着捶打我后背的时候，我会告诉她：“忘记了带挖耳刀，借根头发掏掏耳朵嘛！”当我在工厂检修设备的时候，和同事们常常会加班到凌晨四五点而不知道困，稍稍睡上四五个小时，起来哄包肚子，接着继续干。当我和同事们玩耍的时候，有时会因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吵得面红耳赤，有时又因几两酒精的发酵，在KTV，狼哭鬼调地重复着一首老掉牙的歌曲直到打烊……

童年的太阳一不小心就被老槐树架在树杈上动弹不得，把透红的腮帮子丢给我们。院墙外传来老黄牛的“哞哞”声叫，它拖着犁铧，耷拉着头，假装温顺地向前走，时不时撇一撇它那饱含哀愁的牛眼：面朝黄土背朝天，天天为地球美容，为他人作嫁衣裳，但何时是头？我那时，少年不知愁滋味，打死都读不懂老黄牛的声声啼叫，打死都理解不了鲤鱼为啥非要吃饱撑得去跳那龙门。

青春美丽痘魔术般地把我奶油的娃娃脸点缀成草莓状时，乖乖的脾气已被腐蚀成叛逆，“好爸好妈”亦顺理成章升级为“狼爸狼妈”。和谁家女孩子合的影？给谁叠的千纸鹤？放学晚归的半小时去了哪？残留梦遗的内裤是哪天替换的？……都变成了“狼爸狼妈”的头版新闻。那时，我是民，他们是主，这就是棍棒下的“民主”。豆蔻年华的确是最美好的，蓝蓝的天空、阳光的男孩、绿荫的足球场、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姑娘、水灵的大眼睛会说话、清秀的面庞做梦都能遇到……谁知道房子、车子、票子，只知道初二四班的胡玉茹好看。

高考的呼啦圈一年转一圈，我却在呼啦圈上转了三圈。都说风水轮流转，但圈圈我转不中。对我高考的败北，第一年，爸爸上演男子单打；第二年，妈妈上演女子单打；第三年，爸妈联袂上演男女混合双打。我那时，少年不知勤学早，偏偏还叛逆到底，你让我向东我偏偏向西，你让我打狗我偏偏撵鸡，你让我好好读书，我偏偏厌学。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终大彻大悟，觉今是而昨非。奋起追赶，起早贪黑，三更灯火五更鸡，边工作边充电，但收效甚微。始知是什么时候就应该做什么事情，错过了季节，再弥补，需要多撒十倍的肥料而禾苗不一定返青。哀莫过于心死，所幸的是，我的心，现在鲜活活地在跳！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就像《青春期失乐园》一样，直到大学上了第一节游泳课，才知道高中时爸妈逼我学习的好处。恋爱、逃课、挂科才是大学的必修课，工作后才知道大学的《机械原理》在那时候真不应该当选修课来读。大学时陪女孩子逛街、聊天、看电影、压马路；大学时因沉溺网络游戏而一次次旷课，天天勤奋的昼伏夜出去打“魔兽”；大学时骗来考英语四级的费用实际上是补考费；大学时靠考前两个星期的突击取得成绩表面上看还不错，工作后才知道中看不中用……

参加工作后，其实文凭不过一火车票：博士生的软卧、硕士生的硬卧、重点本科生的硬座、普通本科生的站票、专科生的在厕所里挤着。火车一到站，大家纷纷下车找工作。到了作业现场，才知道这份工作并不太关心你是怎么来的，关心的是你会干什么、你能干什么。

我从中国的最东方在厕所里挤着来到了中国的最西方，感觉就像在玩穿越，更悲哀的是面临第一份工作，陌生！陌生的设备、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心情，常常一觉醒来：我怎么会在这？“娃娃，来吃早餐！”师傅们揽着我说的第一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是的，生平第一次离家这么小，生平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生平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一句暖洋洋的话语，不流泪才怪？

师傅们手把手教我检修设备，师傅们一遍遍打电话邀请我聚餐，师傅们亲自开车捎上我去单位，师傅们组织我们去野炊……把场景切换到现如今的独山子频道：有山有雪有人情。钱不多，心满意足；事不多，有滋有味。熟悉的设备、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心情，一觉醒来：我就应该在这！

爷爷奶奶已作古，孙儿辈的我们始长成。祖孙阴阳相隔，年轻的姊妹又天各一方，一家人的见面以年为单位。未见面时，准备了很多要说的话，等一见了面，话到嘴边又忘了词。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人人命运各不同：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态、脸上的表情、脸上的神情……生活已经雕刻各异。但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搓麻、唠嗑，又是一家亲人。一家人坐在一起，时光又回到了小时候，亲情在空气里流淌！有的时候几年难回家一次，围团的一张桌子独少我的席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在说“想我”；独自在外的我，大年初一呆在宿舍，整整一个上午都在练写仿宋字，写的只是一句话：“爸爸、妈妈、妹妹、弟弟我好想念你们！”

……

26年里，开过很多很多的花儿，定格最艳丽的、最怒放的时刻按下快门。闲暇时，打开重温昔日的温馨。

风飘飘而飞扬！泉涓涓而流淌！情切切而传递！爱殷殷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