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若耶”

我总觉得“若耶”是个美丽的词,也是个美丽的乐音,宛如香草,冰心,贝叶。温婉又似花蕾的初绽,又袅娜成一只埙。越人说,或许是越人的叹词,或许是越人欢喜的越声。所以,把一片山取若耶山名之,一湾水则命若耶溪。溪边有浣纱的西施,亦美;山边有右军的老屋,亦美。晨曦拂动碧叶有“若耶”之音,一苇临水亦有“若耶”之歌。我是越人,我把“若耶”染成云水禅心。

作曲家何占豪先生亦是越人,我问他“若耶”之性灵?他说是的;那是金声玉振的越声?占豪先生说,是的;是《梁祝》的根音?占豪先生点头。我凝视他,一个从若耶溪而来的越人,发着“若耶”之声,把越歌回荡在天地间。

我属望他是西施,那种哀吟或雅思的心曲该是丽人的余绪。可他却如若耶山上的樵夫,他知道越声之美,超越“若耶”的越声,是宇宙的神曲,万美归一。

何先生说,山川灵牲,天音梵语皆为乐章。若耶山之晨露是越声的序曲,若耶溪之暮霭是越声的慢板,若耶山之狂风是越声的快板,若耶溪之幽梦是越声之清唱。何先生把若耶的精魂配置在《梁祝》之上,把他心存的慈念融化在《梁祝》的内核里,把他的哀婉沉浸在《梁祝》的曲式里。一个从若耶出走的人,成就了世界的风华。

我和他在复兴西路老旧的公房里对话,屋里最有价值的不是小提琴而是他的思想:爱情与自由。我问,以越声《梁祝》的主旋律创作小提琴协奏曲和原创的小提琴协奏曲该怎么理解呢?何先生笑言,你以为呢?我只是渴望明媚、震撼、惊魂的旋律作为中国艺术传播世界与人类共情就可以了,越声启迪了我,我没有去思量原创与否,犹如同一题材的京剧和话剧能用原创与否来区分吗?音乐的情感具有世界属性。

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下午,何家老屋有若耶山的青鸟,若耶溪的欸乃。老何粗犷的脸没有梁祝的哀怨, 只是家学没有全部遗传浅浅的失落,好在子承父业。他说,女孩儿留学回国了,她学过琴,却和若耶很远,虽然有点喜欢。让她自由,就像在若耶溪行舟,恰如我喜欢自由就选择《梁祝》,没有自由的选择也就没有《梁祝》,而《梁祝》的主题则是争取自由。当然还要感谢孟波先生的慧眼,没有孟波先生的慧眼,也就没有《梁祝》。好的传世作品必然与人类有共同的心声,机遇不在,盛名难就,艺术是有它的即时灵性的,而且应该赞美或悲伤人类共有的情感,除此,都不是好的作品。何先生看定我。至此,他提议我采访共同作曲的陈钢先生,他说,是两人的智慧才造就艺术的花冠。我颔首称是。

二十年后的2020年,在上海市宫我见到了陈钢先生,他在“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我的蝴蝶梦”讲演中,兴之所至,目不视谱,一曲《梁祝》化蝶而来,虽有停顿亦蜿蜒如若耶之溪。我问先生,上音在《梁祝》之后,可有辉煌的作品吗?先生哈哈大笑,怎么会没有呢,当我们与世界艺术越来越和弦共振的时候,后浪比前浪还厉害呢!笑声轰然而起,我亦尴尬。哪怕陈先生心比天高,青云之志,会自誉仅《梁祝》而已?陈先生的若耶情深和越歌缠绵成为他的文化基因,也塑造了他的艺术形象和魅力标志。然而,他可依然存念父亲陈歌辛要他签名的《梁祝》总谱遭拒的悲情?依然存念“《梁祝》竟成了我初恋的预言和墓志铭”。可惜的是,先生拄拐了,毕竟青春不在。苏苏给我和先生的合照,先生正对我侧目而视,是对我的提问不满,还是对我的嘉许?我难言。后来此照被源琼的“魔都木流堂”公众号作了号标,不知先生看到了没有?

2009年8月,我和凤去巴黎见证女孩儿幻和亮的结婚注册,他们安排我们作环欧行。在奥地利萨尔茨堡我见到了莫扎特,一个35岁而逝的维也纳古典乐派的天才作曲家。盖特莱德街9号他的故居,瞻仰者摩肩接踵,心怀虔诚,那是对艺术的膜拜,那是对思想的感恩,那是对自由的尊重,那是对文明的礼赞。

门外,阿尔卑斯山雪冠晶莹,长河奔腾而过。宇宙同轨,若耶山也空谷云岫,若耶溪也奔腾而过。

萨尔茨堡国际音乐节,《梁祝》朱弦玉磬。(徐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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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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