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窝沟-作者：周晓明（河北）

1979年我随部队到狼窝沟一带施工，那年我18岁已经是当兵二年的老兵了。去张北的路上，汽车在盘山路上吃力地盘爬很长的时间，突然之间豁然开朗，苏蒙烈士纪念塔赫然屹立，平坦开阔的田野一片青翠，还有苍老的峰火台这就是狼窝沟了。狼窝沟是个好地方，站在高处，坝上的秀美风光一览无余。大片大片的莜麦田、小麦田蓝天下舒展，草滩上缓缓移动着吃草的牛羊，水库像明镜，寂静的村庄升起袅袅的炊烟。狼窝沟的夏天和秋天十分地美好，辽阔的绿野使人心旷神怡，一片翠绿、一片碧绿。一片浅绿、一片墨绿。到了秋天又是一片金黄，处处展现着丰收的景象。狼窝沟为历代兵家之地，唐朝军队和草原契丹部落在此发生过大战。成吉思汗全歼金兵精锐。

部队在沟中大宏沟两个自然村中驻扎，任务是在前方打山洞，这是国防防御体系的一部分。现在驱车在通往张北的公路上，还可看见两边山坡上的防坦克壕、碉堡和成片的三角型水泥墩子，1979年边界形势紧张，部队响应党的号召，“备战备荒为人民”、“加强战备准备打仗”、“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打山洞、挖反坦克壕、浇筑地下工事。在这片土地上，部队上千名官兵洒下了汗水及热血，谱写了献身国防保卫祖国的壮丽诗篇。

我的任务是参加连队的施工劳动——用铁锹浆石渣，并把石渣用翻斗车推出山洞，翻斗车的轮下铺得是铁轨。此外我还要到一个小村里取报纸，国道穿村而过，有商店和邮电所。到狼窝沟不久我就去了苏蒙联军烈士纪念塔。

1945年8月20日，苏蒙联军混合机械化师，在普列耶夫上将的指挥下，与长期盘踞在野狐岭一线的侵华日军展开了激战，共毙伤、俘虏日军860多人，联军中有53名苏联官兵和13名蒙古人民军牺牲。烈士陵园及纪念塔庄严、雄伟、宏大、开阔，在这里我以一个小兵的名义，向二战中为消灭法西斯而献出生命的战士们敬一个标准的军礼。

狼窝沟的冬天十分地寒冷，时不时地刮起白毛风。我取报纸要戴上棉帽子，穿上皮大衣，还要把鼻子捂起来再围上一块毛巾，刮白毛风时满山遍野一片白，能见度极低，只有五六米远，我摸索地前进……

狼窝沟的春天来了，虽然来得晚，可是很美，在大宏沟村的正南方有一片油菜田齐刷刷、金灿灿、黄嫩嫩的油菜花像张开的一幅巨大鹅黄色的绒地毯，春风吹过花浪涌涌、花香四散。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油菜花不是在黄河边，不是在江南，而是在坝上。再往前走就是万全境内了。望远方群山起伏、气势雄伟，苍茫壮阔、无限风光。我心潮澎湃、豪情满怀，赋诗一首《北疆——海洋》“放眼祖国辽阔的北疆，正像那波涛汹涌的海洋；群山连绵像起伏的波浪……”我把这首诗寄到北京军区政治部宣传部的《连队文艺》，当时南边战事正紧，诗很快发表了，并上了头条。这是我第一次发表作品。

离油菜花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施工现场——坑道，我们班的副班长李景，那年他才20岁，他是江苏兵，他告诉我，他们家乡到处都是油菜花，黄澄澄、金灿灿，绚烂夺目。后来坑道塌方，李景牺牲了，就埋葬在离油菜花不远的地方。啊狼窝沟还长眠着我亲爱的战友。他们为边疆的安宁，人民的幸福生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油菜花的上面是大片的小麦和莜麦，部队里也种了一些小麦莜麦土豆胡麻。黄花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那天我和她在田里锄草，那是夏天，日头很毒，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衣衫贴着肉体，胸脯明显，在扣子与扣子的连接处，偶尔会闪出一截白嫩的肚皮。我不敢久看她，不好意思啦，偷看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休息的时候，我对她说，你要是没有婆家不如嫁给我。我大着胆子，伸手去扳她的肩膀。她没有反感我的举动，只是把我的手轻轻拿开。说，不行，你会后悔的。说完在我的脸上“啵”的亲了一口。这就是我的“初恋”，我的初恋并不美妙，以失恋而展开。

不久她就结婚了。出嫁的前夜她来找我，我竟没出息地流下了眼泪，她也流下了眼泪，她让我明天送她，我没去。三天回门，她固执地让我送她。我愤愤地说，你是不是疯了。她说，你就当我疯了。不得已，我只好把她送到村外。走到油菜花的田边，她要求我为她采一串油菜花，她戴着那串油菜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2018年我又一次来到了狼窝沟，听到一个女生在唱歌：

雨后山坡下

开满油菜花

风吹花摇摆

引的蜂蝶来

我流下了眼泪，转眼就变得泣不成声了。为副班长李景，为黄花姑娘，为我逝去的青春。

作者简介：周晓明，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家协会理事，在《长江文艺》、《当代人》、《短篇小说》、《北方作家》、《江河文学》、《辽河》、《青海湖》发表小说。在《河北文学》、《诗神》、《岁月》、《北方作家》、《安徽文学》、《北极光》、《杨子江》、《参花》发表诗歌。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人民政协报》、《工人日报》、《北京晚报》、《生活时报》、《湖南日报》发表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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