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难续的婆媳情

难续的婆媳情

文/牛永超

李姨是公爹再娶的老伴儿，也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婆婆。

我爱人的亲妈，是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的。我和她相处的日子总共不到俩月。儿子小时候，李姨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帮我带孩子约有一年半的时间。

婆母离世时，公爹才五十过半，子女们都支持他再找个伴儿。因为大家都工作在外，公爹又不愿来城里生活，很显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一个人生活会让人放心不下。

李姨来的头两年，我们和她的接触很少，只在逢年过节时，礼节性地回老家转一圈。每次回去，她都热情地张罗着做饭，试图拉近和子女们之间的距离。

我和李姨的真正亲近是在儿子两岁那年。爷爷走后，母亲需照顾年事已高的奶奶，无法再来帮我带孩子。孩子一断奶，我就把他送回了娘家。眼看他到了学知识的时候，不能总放在老家，可接回来又没人带。母亲就对我说：“叫你婆婆来吧，她在家也没事儿。婆婆有啥亲后之分？两好搁一好，你对她好，她就待你好。她是孩子的奶奶，总比找外人强！”联想到每次回去，李姨总对我说“需要帮忙你说一声”，我觉得母亲的提议不无道理。于是，我和爱人商量请李姨来帮忙。

事实证明，李姨不光在照顾孩子时尽心尽力，把我们两口子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爱人单位离家远，每天七点就出发了。李姨天天都起得很早，她先下楼晨练，再赶着回来做早饭。等我上班走后，她在家里喂孩子，刷洗餐具。

说实话，李姨在的时候，我是很享福的。我不仅很少做饭、打扫卫生，连衣服也不常洗。那时，我们刚搬进新房，打扫卫生相对容易。她人勤快，做事也麻利。每天在孩子睡觉时，她就把屋里收拾一番，把她和孩子的衣服洗了。有时，看我实在顾不上，就连我们两口子的衣服也给洗掉。我告诉她不用洗我们的衣服，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

她唯恐我嫌她做的饭菜不好吃，就在晨练时向别人请教做饭，回来后学着做。我一下班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自然夸赞她的手艺。她却对别人说我“不挑饭，好打发。”

李姨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在吃穿上从不挑剔。由于她身材高大，衣服和鞋子都穿大码，不太容易遇到合身的。想到她每天的辛苦，我和她逛街时，只要碰到适合她穿的，不论价钱，就一定会买给她。

一次，我们在鞋店里看上了一双皮凉鞋，她穿上很合脚。可一听到售货员报价钱，她马上从脚上脱了下来，摆着手说：“太贵啦，我不要。”我坚持要买给她，她却不无抱怨地说：“我一个老婆儿家，哪用穿那么贵的鞋？净是浪费钱！”没过多久，我就从别的阿姨那里听到，她跟人家说是我花了不少钱买给她的，让那些阿姨艳羡不已。

李姨来的第二年春季，无意中我得知她将要过生日，我和爱人商量带她到外面吃顿饭。那天是周末，我爱人在单位加班，我和李姨就带着孩子去王城公园玩。午饭时，爱人的一个同事和我们一起吃。当他听说那天是李姨的生日时，坚持由他请客。

饭后，盘子里剩了许多菜，李姨跟服务员说要打包。因为是别人买单，我爱人就说不要了，可李姨坚持要带走，我爱人觉得没面子，就气哼哼地下楼走了。我抱着孩子和李姨一起乘车回家，路上我对她说：“他不让你拿，你就别拿了呗。反正咱也没掏钱。”她听了后，笑着说：“我知道，他不让我拿是嫌不好看。剩那么多没吃，浪费了怪可惜，花谁的钱都是钱。”

因为体胖，李姨的血脂和血压都偏高。每年都要输两次液，一次输十来天，以缓解症状。我让她在社区诊所里记账，等输完后一起结算，她却坚持说让我公公出这笔钱。她来给我带孩子，我哪有再让公公拿钱的道理？

记得有一天，李姨说她感到“头晕，有点儿犯迷糊。”我就带她到医院检查。坐诊的是个老主任，仔细给她量了血压，查看了她的血流变检测报告，告诉她“没啥事儿，各方面都不错。”老主任见我抱着孩子陪在旁边，就问李姨我是她啥人。她颇自豪地说：“儿媳妇。”医生马上夸她“好福气”，叮嘱她“平时多锻炼，把身体养好，好好看孙子。”回去的路上，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家属院里给子女带孩子的老人不少，在看孩子之余，常坐在一起闲聊。时间久了，彼此都成了熟人。李姨爱讲话，因而院里的老人几乎都认识她。她在别人跟前提到我，总是夸我待她好。还说要不是我叫她来看孙子，自己哪会来城里享福？她说这话时，一脸的幸福。

张家阿姨学给我听时，曾不无羡慕地说：“看你们这婆媳俩，比亲娘们处得还好。”我心想：李姨一心待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对她呢？她来是帮我的，就因为她是婆婆，我就应该把关系弄僵吗？

李姨在我这里时，正赶上我的研究生学习即将毕业。除了参加全国统考，我还要准备毕业论文。每天工作之余，我都抽出一定时间看书。因为孩子小，到家他就爱缠着我，让我无法静下心来，我不由得着急心烦。她叮嘱我：“你白天去办公室里看书，孩子你不用管。”每天晚饭后，一收拾完毕她就带孩子下楼，好让我在家里安静地学习。现在想来，那时多亏了她的帮助。

儿子刚上幼儿园时，不愿坐班车，嫌车上人多。李姨就每天骑自行车接送他。祖孙俩一路上说着幼儿园的事儿，都是高高兴兴的。孩子稍大些后，李姨回去了。每逢我们回老家，她总惦记着给孩子做些好吃的，让我们走时带回来。

来的第八个年头，李姨突然间患了重病。全家人都忙着联系医生，给她治疗。在大约两年的时间内，经过多次化疗，她不仅脱发严重，脸色暗黄，身体也日渐消瘦，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在她弥留之际，我们带孩子回去看她。当孩子喊她“奶奶”时，她突然间变得意识清醒了，微微点头，轻声地答应着，一脸的慈祥。我们刚离开不久，她就停止了呼吸。公爹说，李姨昏迷四五天了，看来就是在等着见我们最后一面。他的话让我们感到很愧疚。

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看来，李姨和我能够成为婆媳，也是经过了上百年的修炼啊。可惜的是，我们的缘分太浅了。她的勤俭善良和知足常乐，以及对我们一家人的那份情意，将长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写于2017年11月20日）

【作者简介】牛永超，女，河南新郑人，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副教授。执教20余年，主攻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的教育教学研究，偶尔舞文弄墨，在文字中找寻温暖，在码字中修身养性，让心在文字的开合中变得清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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