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川的骨鲠之气

合川位于长江上游，重庆市西北八十公里处，是重庆六大卫星城市之一。"合川”乃江流汇合之意，三江并流，涪、渠二江在此汇入嘉陵江。时值佳节，秋池水漫，长虹卧波，清浊交融；合川2300多年的人类历史，集山水人文之气韵，山河明朗，人民刚直，处处透露着铮铮的骨鲠之气。

合川古名垫江，而垫江为“褺江”之误。褺音“叠”，意为重叠的衣服，取嘉陵、涪江在城北鸭咀回合江水重叠，《汉书 · 地理志》中误将褺江写为垫江，并延续至今。合川曾为巴国别都，隋朝之前多为县治，曰垫江县。到了隋唐时期，不论叫做垫江郡、巴郡、涪州，还是叫做合州，多为州郡治所，民国时期复为县治。现在，合川隶属重庆，是其26个下辖区之一。

古往今来，风卷云舒，合川从石器时代的濮人文化，到巴人、蜀人的定居，地域文明与外来文化和谐交融并传承了数千年。历史上的合川多灾多难，宋蒙（元）战争、明末清初的内乱，以至于“连兵入蜀，蜀人受祸惨甚，死伤殆尽，千百不存一二”，人口锐减，耕地撂荒，地方经济遭受很大影响，因此元、明、清三朝都有官府主导的移民政策，史称“湖广填四川”。

实际上，“湖广填四川”仅仅是通俗的概念，历代移民不仅限于湖广，而是来自东南数省。抗金、抗蒙的卫国之战，川渝地区“沃野千里，荡然无民”。元初省民不足南宋时的十分之一，元朝不到百年国祚内，川省经济始终未能恢复。元朝末年，红巾军首领随州人明玉珍率军入川，在重庆自称“陇蜀王”，后改元称帝。他的十几万军队留了下来，随后“湖湘之人相携入蜀”，创“湖广填四川”之始。明初，朱元璋一声令下，湖北孝感、麻城约五十万人被迫迁往四川，创朝廷主导下的移民之始。明朝276年，川渝地区移民贯穿其间，到明朝末期四川省人口已经增至400万。清朝初期，张献忠入川，大开杀戒，省内地方武装、清军、南明军分而剿之。在长达三十多年战乱中，地主杀起义农民，农民杀反动地主、满人与汉人互殴，川渝大地被闹得鸡犬不宁。适逢大头瘟、马眼睛、马蹄瘟等大疫流行，人口骤减。康熙二十四年人口统计，四川省内人口仅剩九万余人。为此，清政府再一次着手“移民垦荒”，在长达近百年的时间内，入川移民多达一百万，其中湖北麻城移民最多。现在，合川一些人仍认为故土为麻城。

合川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之城，有许多值得骄傲的历史和英雄人物。远古时代，由于巴人的大批迁入，与当地的濮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图经》记载，巴、濮两国相邻，为争夺领地和生存权，相互厮杀。合川城北濮岩寺有两座封土堆，相传是“巴、濮二王墓”，据说当年二王在此会盟，互刺而亡并合葬于此。东周末期，巴国内乱，大将巴蔓子许诺以三城谢楚，并借楚军平息了内乱。事平后，楚使索城，巴蔓子说国不可分，也不能言而无信，于是“将吾头往谢之”，自刎，以授楚使，这就是巴蔓子以头留城，忠信两全的故事。

西汉成帝哀帝时期，谏议大夫、合川人谯君黄不畏王莽权势，毅然辞官，后来蜀郡太守公孙述在成都称帝，想借其名号令天下，但谯君黄不为所动，表示“既不仕伪朝，亦不仕叛臣”，闭门谢客，躬耕读书，体现了读书人的傲骨和节气。南宋时期，合州赤水人赵性赴临安会试，在册卷上大骂秦桧，言辞激烈，秦桧得知后大怒，但幸好秦桧死去，才免受酷刑。

在南宋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面对蒙（元）大军的围攻，合州军民以钓鱼城为依托，五任守将坚守孤城三十六年，号称“上帝之鞭”的蒙哥大汗阵亡钓鱼城下。有当代学者认为，合州之战，牵制了蒙古人西进的脚步，改变了世界人类史走向，保全了整个欧洲，陈毅来此留诗曰“壮烈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晚清名士、史学家、实业家合川人张森楷实业救国，他开创了“英雄牌”生丝；他著书立说，言传身教，郭沫若是他的学生；他支持保路运动，营救进步人士，并任川汉铁路成都局总理。晚年，张森楷著书立说，完成了《历代地理沿革表》、《四川通志》、《合川县志》等著作。抗日战争时期，武汉沦陷，宜昌告急，大批人员和物资亟待转运大后方，“合川船王”卢作孚站了出来，不畏艰险组织船队抢运，冒着日寇的炮火完成了号称“东方敦刻尔克”的“宜昌大撤退”，卢作孚保家卫国的壮举，彰显了合川人勇于担当的家国精神。

英雄辈出的城市自然也少不了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文化根脉。北宋理学家，《爱莲说》作者周敦颐曾任合州通判。一天，他登上嘉陵江东岸登高远眺，江水悠悠，渔帆点点，一座花园位于风景绝佳处。经打听原来是当地乡绅张宗范的私家花园，周敦颐登门造访，说服张乡绅捐出花园办学。从此合州学子读书蔚然成风，人才辈出，据说苏轼父子也曾在此讲学传道。现在，合川留存一座养心亭，就是当年周敦颐留下的旧物。近代教育家、爱国者陶行知抗战期间在合川草街镇凤凰山上创办育才学校，收留来自15个省份的战区学童，为抗日战争培养了大批人才。

橙黄贵气的嘉陵江，与岁月静好的涪江交汇，泾渭分明金莲暗涌；江风吹过脸颊，思绪涌动，一座名副其实的英雄城市沉浸在云雾中，半是江水半是城，还有二分是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