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冯渊：守候乌云覆雪和它的孩子

乌云覆雪有四个孩子，它钻到竹叶下，舔舐一个个小东西。再小的空间，它们也能腾挪自如。

　　夏季余威犹存，十一月还落了一场豪雨。

　　我担心乌云覆雪和它的四个孩子。乌云覆雪是我的院猫，莹白的背上有一片黑色。它应该不到一岁，骨架纤弱，就做了母亲。别的猫来无影去无踪，来只为吃我放在后院的猫粮。乌云覆雪很有礼貌，每次见了我都喵呜几声，要同我打招呼，或者，它想和我建立更密切的联系。

　　乌云覆雪的孩子还小，没满月，眼睛蓝膜还没褪去。晴天，它们娘五个在哪里都行。落叶就是床褥，废纸盒就是游乐场。蔷薇的小红果充作玩具，还有那只孤独的蟾蜍爷爷，它在院子里活了好久，每只猫来了都要欺负它，追它，踩它，老蟾蜍不紧不慢，走它的路。偶尔被推翻，它还能猛地弹跳一下，又翻过来。

　　现在下雨了。我赶紧找出一个很久以前的旧猫窝，放在廊檐下。然后去逮那四只在雨里慌张的小猫。乌云覆雪从我眼前箭一般窜去了后院，那里有很多躲雨的地方。我有点不解：大雨临头，为娘的先跑，把四个孩子交给我？这就是母爱？

　　猫窝里没有小猫熟悉的气味，才逮住一只放进去，腾出手抓第二只，第一只又爬出来了。它们宁愿待在那片熟悉的塑料草坪上淋雨，也不待在猫窝，幸好那里竹叶和蔷薇繁密，能遮挡一些雨滴。我身上全淋湿了。小猫在竹叶和蔷薇刺底下瑟缩着。雨越下越大。尽管我有心解救，但还是束手无策。我想，人类遭遇某种困境时，命运之神有时也像我此刻一样无奈吧？

　　回到屋里，暴雨渐渐停歇。乌云覆雪回来了，还惦记着四个孩子呢。它钻到竹叶下，舔舐一个个小东西。再小的空间，它们也能腾挪自如。

　　乌云覆雪并不防备我，它常在我面前打滚，可随意撸。我用一块小鱼干引它过来，逮住放进猫窝，再将小鱼干放在它嘴边。为了小鱼干，它安下心来，卧在猫窝里了。猫窝里有了母亲的气味，很快就成了安全的家。这时，再逮那几只小猫一点也不费劲了。有一只还主动跳进来钻到妈妈怀里，露出小脑袋。还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母猫也不在意，她大概不会数数，安然卧在里面，继续为孩子舔毛。

　　我在猫窝上搭一块塑料雨披，用铁丝将四角固定在竹竿上，风雨中，这就是临时的家了。做好这一切，听到一声奶猫气急败坏的大叫，妈，你在哪？

　　我循声找到它，一把薅住，毛都能挤出水来。用干毛巾包裹，电吹风调到最小风量，隔着毛巾，慢慢吹干。小东西暖了，安稳了，一声不吭。那些委屈，只要得到及时的抚慰，瞬间恬然。暖干的小猫，被送回有母猫的窝里。乌云覆雪抬头喵呜一声，算是对我的奖赏。

　　晚上，暴雨又敲窗。我还是不放心，放下手头的事，去看看它们是不是还在猫窝里。蹑手蹑脚走到竹林边，瞑目蹲身，轻轻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团柔软的温暖，那团暖热让我这一整天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它们终于可以在暴雨里安睡。（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