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葑门外的往事

直到搬到苏州葑门外红板桥弄，住在这条小弄里，才算有了自己的家。小弄大约有百米长，一头连着葑门塘，晚饭后散步，就站在红板桥上看桥下的流水，听流水声。

流水是从环城河里流出来的。如果再往东流，应该是流到黄天荡了，然后经过黄天荡流到独墅湖，再往东流，或许经过几番波折，说不定就流到我老家门前的河里了。生活就是这么奇怪，我小时候坐在父母摇着的农船上，从家门口的小河里摇出，然后经过独墅湖，过两三个水栅，从黄天荡到葑门塘，船只停在葑门塘与环城河的口子上，我跟着父母一起穿过葑门的十全街，就到城里了。

搬到葑门红板桥弄后，最多的就是去横街，要么买菜，要么购物，要么去看看老街的模样，有时候从西街穿过横街到东边的石炮头走一顺子，感觉很新鲜。我因为在城外的一所学校上班，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上一般是不会到街上去买菜的，毕竟时间匆匆，早上六点钟出门，基本上要到晚上六点钟才回到家，这个时候菜场也歇市了，只有几个菜摊还在，卖剩的菜不新鲜，我就少了这份选菜的烦恼。只有星期天才有机会去买一些菜。

早上菜摊多，选择也多，却又增加了选菜的纠结，不知道选哪一个菜好，而且还要与菜摊上的菜贩子商量价格的问题，这样，后来对买菜这份活也失去了兴趣。特别是有一次去买鸡蛋，不小心把放在篮子里的鸡蛋碰碎了，蛋汁流了一路，回到家才发现，我坐在凳子上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那时，葑门塘上每天都停满了船只。这些船只在不同的季节销售不同的农产品，茭白、水芹、白菜、萝卜、青菜等，蔬菜居多。到了夏天有卖西瓜的，或者卖竹篮、碗、椅子、草席之类的家居用品。有一次，停了一只卖布的船。卖布人把布从船上搬到沿河的驳岸，堆放在长凳上叫卖。吆喝中介绍布的来历，譬如工厂出货、廉价销售、回笼资金之类，以吸引顾客。布确实便宜，看上去也很好，卖布人很快就卖掉了。但时不时有人抱着布回来找卖布人，原来布是一匹一匹卖的，买的人拿到家打开一看，要么里面有色差，要么有漏眼，要么不齐整，反正不是正品，买布人才知道上当了，要来退货，一到河边，发现那布船已经不在了。后来也有卖布的船只过来，已经不是原来的卖布人了。当然大多数布商很规矩，卖的是正品。

到了夏天，瓜果特别多，瓜摊也多。有一次，我们一家从外地回来，从西街沿着葑门塘南岸往东走，正好路过一个瓜摊。一只瓜从瓜堆上滚下来，贩瓜的人拉着一个路人不放，说是这个人把瓜从瓜堆上有意碰下来了。瓜贩是外地人，双方语言交流不是很顺畅，瓜贩硬要路人把瓜买下来，而且价格不低。路人知道是瓜贩敲诈，说什么也不肯买。站在边上的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劝了几句，瓜贩居然想用刀捅人。当然最后还是和平解决了。

有一次，到了吃晚饭时来了一位亲戚，我赶紧到横街去买熟菜。哪知道走得仓促，没带钞票，到付账时才发现，摸了几次口袋，搞得很不好意思。店主与我有点熟，知道我的状况，就说，你先拿回家吧，不急。如果是现在，用手机支付，多方便。

世间的许多事，就像红板桥下的流水一样，有情也有意，有急也有缓。现在想想，流动的水已经不是原来的水了，但人情还在。

《姑苏晚报》2023年09月19日 B07版

作者：郭根林，图片来源：双塔街道

编辑：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