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界 - 弗•纳涅兹：时间和你都是异乡人

时间和你都是异乡人

文 | 弗莱迪·纳涅兹

译 | 黄康益

远方

在这条路上

有个地方万物归一

无论走得多近

无论去得多远

唯一的真实

是你祖国的名字

那么就请你说

说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否则你将无法抵达

或者永不离去

——一切别的将被雾霭抹去

那些呼唤你的

还有欲望

正从你这里剥离

看那远处

全都已停止

是她在徘徊

并牵着你

像一头负重的动物

交叉路口

你时不时放逐自己

放逐自己

为了回归故乡

为了重新找回

曾经抛弃的

一切

每次都是双重回归

于是

你成了被道路岔开的村庄

在逆光里

再度相逢

你时常想要出走

只为证实

你的边界

你的出走突如其来

所以再无回路

所以再无反复

所以再无城市

所以再无亲人

于是

你倾斜的村庄

在镜子里

从此消融

但通常

你都是在岔路口

变化着高度

想象着自己

来了

又去

于是，当你停下

你在，又不在

就像记忆中的生命

就像遗忘的一切

你时不时，来了又去

近处

就是说，太晚

就是说，很远

如果最后的季节

仅仅是前奏

那就把它交给记忆

想让它像客人

活在记忆里

——你是记忆里的客人

最初的影子

无休无止

那就再见吧

不要再惊讶

已经很近了

就是说

时间已经太晚

那无法跨越的

空间

便是新的世界

就在那里漫游吧

此刻要相信

时间和你都是异乡人

在后退的时候

要紧握自己

很远，就是说

很近

抵达

这是一种说法，所以是你的真实

无论在哪里

你都不会寻找位置

旅程就是你的位置

无论什么时候

你都不会数日子

你数的是步伐

是某种意志

在呼唤你

那是你的地盘

这是你的选择：

它会决定何时抵达

它会选择晴朗的早晨

你崩溃的地方

就是你的家

你放弃的地方

餐桌已经摆好

无论什么村庄

都有一个弃妇等着你

还有一群孩子

说着你的语言

抵达不过是一种说法

因此

你确实

已经抵达

开始

所有的行程

已在告别时结束

我们现在可以说：

很久了

我们一动不动

一条注定不远的路径

一种无去无回的

旅行方式

拉长了我们的土地

我们所有的行程

——那奔向安居的旅程

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每一次迁徙

都始于后退

就像放弃风景

必须画线删除

中国年历

之一

在那座

没有窗户的房子里

我记得

挂着一幅

中国年历

我喜欢

因为四月

有一幅画

在闪光

而夜晚

犹如

进到画里

郑燮

几个世纪前

用他的画笔

想象过

一片树林

那是我多年的路灯

有时候

一只熊猫

会在那光线里

探头张望

是的

那些邻居意味着一切

那是一幅

破旧的挂历

有时候，我

会晃动它的框架

那画中的

颤抖

其实

是

孤独动物的

语言法则

之二

我无法

撕下那幅画

也无法

随身带走

那画的

秘密

我只想告诉儿子

我们其实

曾经有一段时间

就是

住在

树林里

而

天上

挂着

一幅老画

就在那里

郑燮

想象过

一座关着门的房子

里面住着一个

只有影子的

动物

弗莱迪·纳涅兹 (Freddy Ñañez，1976—)是委内瑞拉当代重要诗人、编辑、专栏作家，发源于圣克里斯多瓦城的“阿尔马达一代”诗人群体核心成员。青年时代组建过摇滚乐队，也创办过文学刊物。在2016 年至2017 年曾出任委内瑞拉文化部长。现任委内瑞拉国家电视台台长。纳涅兹将东方哲思与文学的元素融入自己作为拉丁美洲人的诗歌声音当中，擅长用简洁的语言探讨如时间流逝或得失成败之类的辩证主题，着笔审慎，情感克制，营造出悠远绵长的意境，引人深思。以上诗歌选自纳涅兹2017 年出版的诗集《回转》( Viraje，阿奇雷马出版社)，已获诗人授权翻译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