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洛克:要怎样独立思考,才能避免偏听轻信?

愚蠢并不等于无知,而是指坚信错误的观点。因为,不知道真理和反对真理并非一回事。对于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就能将其培养成博学之士;而对于一个固执己见的成年人,我们却毫无办法。伽利略可以让孩子们相信地球绕着太阳旋转,但如果他把这个理论告诉给那些基督教士们,那么等着他的将是火刑与牢狱——成年人总是有选择地获取信息,轻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东西,并且对此坚信不移,所以他们要么聪明睿智,要么愚蠢至极。

对于儿童,我们可以利用科普来进行扫盲,让他们知道真理;而对于成年人,我们只能通过启蒙来驱逐愚蠢,使他们放弃谬误。启蒙的核心就在于独立思考,要不断地提醒成年人记得使用自己那已经成熟了的理智,懂得去独立思考问题,而不是像一头蠢驴一样,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通过独立思考,人才能从偏听轻信的愚昧状态中走出来。启蒙者不是要把新观念灌输到人们的大脑里,而是把如何使用理智的方法普及于众。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在《人类理智论》里就广泛地论述了使用理智的方法,其中怀疑乃是重要的一种。要想摆脱愚蠢,首先得学会怀疑——因为,怀疑是迈向独立思考的第一步。

约翰·洛克的启蒙之作《人类理智论》

能够让我们坚信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在真理和谬误面前,人们具有一种辨别的能力,称为“判断力”。借助于判断,人心才能知晓观念之是否符合,知道自己所想的与实际发生的是否一致,进而得出“同意”或者“不同意”的结论。但许多人因懒惰、笨拙与草率,或者轻易地使用这种能力,或者干脆弃之不用,直接越过“判断力”的阶段,对问题作出认同或否定的结论。

因此,在判断方面,理智的运用分为两种,一种是基于证据的知识,另一种是基于猜测的臆断。洛克说:“所谓臆断,就其本义来说,就是在未确知其然时,就假定其然。”例如福尔摩斯没有看过华生的简历,仅从外貌就猜测他是一名医生,而且皮肤黝黑、左臂行动不便,可能受过枪伤,故而臆断出华生是刚从阿富汗回来的军医。这种与现实相符的猜测就叫做“正确的臆断”,而不相符的则为谬误。

显然,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作的大部分判断都是臆断而非知识。因为知识总是要求精确有据,但大部分人都不会那么较真,他们只是基于直觉去做判断,不考虑证据是否可靠。当要我们判断“三角形的内角和等于两个直角”这个命题是否为真时,只有少部分人愿意拿出纸笔来运算证明,大部分人却不肯费心来观察那个解证,只要有数学成绩较好的人出来说这个命题是真的,他们就立马同意了。在这里,他们同意的根据叫做“概然性”。

所谓的“概然性”通俗来说就是“多半是真的”,与之相对的是“确定性”,后者指“肯定是真的”。“确定性”建立在事实之上,讲究证据;而“概然性”是通过别人的判断得来的,判断者并没有直接去做证明,而是听信了别人的话。

我们扪心自问,在生活中自己直接去证明的问题是否少之又少?我们的大部分判断难道不是基于别人的话吗?我们在口头上常讲的是“某某人说过”,“某某人认为”,“是某某人讲的,所以我信了”——这种相信其实是靠不住的。

我们所作的大部分判断都缺乏依据

如何确定一个观点是否可信?

洛克认为判断有很多等级,与之对应的,相信也应该有很多等级。不要傻傻地对一切信息都确信不疑,而是要坚持信任分级的做法,只坚信具有确定性的知识,而对概然性的臆断抱有怀疑的态度。如果“三角形的内角和等于两个直角”是我通过运算作图,亲自证明过的,那么我才有理由确信不疑;而如果它仅仅是某个学霸、某个老师告诉我的,那么我虽然也可以相信,但至少要保留一点怀疑——因为它不是我直接解证过的。

“这盘葡萄是否是酸的?”——在没有吃过葡萄之前,我无法得到具有根据的知识,所以只能进行臆断;臆断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根据我往常吃葡萄的直接经验——红紫色的一般不酸,青绿色的大多不甜——进而猜测出结论;另一种是问问吃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借助于他们的间接经验。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做法,显然都是基于或然性的“臆断”,只能“多半是真”而非“确实是真”。因为,红紫色的葡萄也可能很酸,青绿色的有时也甜;至于那些已经吃过葡萄的人,他们也有可能口味独特、味觉迟钝或者有意说谎。所以,除非我们自己亲自尝试过这盘葡萄,否则得不出确定性的知识。

在没吃过葡萄之前,不要急于下定论

特别是对于别人的话,我们是无法轻信的,在考虑一个观点是否可信时,得依次考察下面六个因素:

在逐一经过这六条考察之后,我们才能决定“同意”或“不同意”旁人的判断。如果有一条存在不足,那么就应保持怀疑,不轻信任何结论。

不要轻信别人的宣传,特别是那些利益相关者

如何消除根深蒂固的偏见?

坚持谬误比无知更愚蠢,反对真理比不懂真理更愚昧。许多传统的谬误被人们当做真理来信仰,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怀疑,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偏见。然而,我们要知道,既然相信分为很多等级,那么同意也应分为不同的级别

最高级别的同意就是确信与信仰,究竟怎样的东西才能被我们如此的确信呢?显然必须是那么拥有充分依据,得到确实证明的东西。例如“1+1=2”,“每个人都会死”,“火会烧伤皮肤”等命题,这些命题被无数的人所检验和证明,也能够让任何亲自去试验真假,它们与我们的直接经验一致,并且恒常如此,所以上升为确定性,能够怀疑的余地非常少。真正说来,它们才是值得信仰的对象,所以古埃及人的数学很发达,而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派也以数学为信仰的对象。但是到了后世,人们反而去相信那些不可捉摸的神怪鬼魂,或者某些无法检验的主义。原因无非是灌输与宣传罢了。

次一级的同意则为信任,例如“人是自私自利”的,这个命题为我们所感同身受,生活中的许多人和事也反复证明了这个命题。我们的个人经验与大多数人的经验契合,故而认为这个命题是值得相信的,是可信任的。基于对这个命题的信任,在遇到困难时,我们就会明白求人不如求己、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就无需顾及他人的道理,进而左右我们的行动。但这个命题并不能上升为确定性,因为还存在许多例外,现实中确实也有很少一部分人舍生取义、舍己为人。

不要盲从,不要迷信

再次一级的同意则为可信,这主要出现在利益无关的问题上。在研究历史时,那些处于历史事件中的人所写的史料是最值得怀疑的,他们基于自己的利益,常常会把历史描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历史中夹杂着太多真伪难知的内容,但也有一些知识是可信赖的。例如两千多年前有一个秦始皇,在他统治期间,曾灭亡了多个国家,统一了天下,这是可信;在一千多年前有个人叫黄巢,他起兵反抗唐朝的统治,这也是可信的。至于秦始皇是暴君还是仁君,黄巢是反贼还是英雄,那是与他们利益相关的人所做的判断。当我们把利益相关剔除掉之后,就得到了少有争议的历史了。

倘若经验和证据相冲突,那么同意就要转向不同意,信仰、确信、信任、可信转为猜度、怀疑、质疑、不信等等。

例如,即使判断者的数目很大,但他们所采用的依据都是相同的,那么这群人所作的判断恐怕还不如一个拥有可靠证据的人可信。例如一群人用肉眼观察到远方有一个女鬼在漂浮,而一个人拿着望远镜去看,发现那只是半夜晾在外面的衣服,则一群人所说的话还不如一个人可信——人数并不能决定真理。或者反过来,一群人用肉眼看到衣服晾在外面,一个人用望远镜去看,然而为了恶作剧他却说自己看到的是女鬼,那么一个不诚实的人,即使拥有足够的证据,他所说的话依然不可信。

要想摆脱偏见,不能单看执哪种观点的人多或者谁是当事人、谁是权威、谁代表官方,就选择相信谁。而是要经常抱着怀疑的态度,对说话者的观点进行逐一考察,然后再看看自己的经验是否与证据相矛盾,而不是盲目听从别人的看法。要懂得使用自己的理智,通过独立思考而得出的判断才是最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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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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