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如谜

恋物

阿米 深圳

香味是个怪东西，从来做不到每个人都喜欢。

你喜欢的味道，也许是别人讨厌的；你排斥的味道，却可能是别人爱到骨子里的。就像爱情，你爱小白脸，她爱粗野大汉；她喜欢口才好的，而你却喜欢沉默寡言的，正所谓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从来不能世界大同，全民热爱。

我从小就喜欢橘子的香气，尤其是橘子皮，闻到就觉得身心愉悦。尤其是没有胃口、心情又不好的冬日，轻手剥一只橙黄晶莹的橘子，深埋在橘皮的汁液四射里，凝固的香分子在空气中撞击爆裂，有一种缓缓而生的安定，仿佛世间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北方漫长的冬季里，再没有比橘子更新鲜、更明媚、更接近阳光与温暖的水果了。偶尔吃到柑，以为这是未长成的橘子，没等到发育完全就被摘下来运到北方，充实贫瘠的冬季水果市场。在我小的时候，东北的冬天实在可怜，除了苹果、鸭梨，就只剩下橘子这种新鲜水果，其他的水果，要么是冻梨、冻柿子，要么就是水果罐头。

书上说，“橘生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我暗暗思量，原来同一棵树生在了秦岭南就是橙，生在秦岭北就是柑，那生在中原大地以北的，就是橘子。到了南方才知道，橘、柑、橙并不是一种水果，而是芸香科里杂交而成的不同树种，也来源于不同的产地。我亲眼见过橘树、橙树与柑树，很相似，却有小小的不同，老果农一看树冠与叶子便知。就是这小小的不同，让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结出了不同的果实，香气也有了少许的差异。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不同，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可能这个有出息，那个不成材，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明明是相同的教育环境，相同的成长环境，但人与人就是不同的。

前段时间看电视剧《人世间》，哥哥当上了省长，为全省老百姓活得更好而殚精竭虑，弟弟却为了谋生四处打零工，这样的天差地别，是父母偏心，还是后天努力不同、机遇不同、选择不同造成?

带鱼是我打小吃惯了的，干煎、红烧、油炸，或者炖土豆，无一不好吃，可谁能想到这十几元一斤的平常海鲜到了江浙，就价升百倍，成了上千元一斤的刀鱼。多年以后，我终于吃到了新鲜的长江刀鱼，看着比带鱼略瘦小的刀鱼，心想上海人就是矫情，这明明就是带鱼，只是未长成，更鲜更嫩罢了。腹诽而已，不敢多言，怕人笑话。端上桌来一看，竟是清蒸，我心想这得多腥啊，又不见厨师多放些姜丝辟味。小心地夹了一口，入口忍不住瞪大眼睛，这清甜幼滑的，哪是带鱼?但它明明就是，只是香气略有不同，带鱼是浓郁中略带腥气，非用浓油赤酱压住，而刀鱼是清甜的香，香得仿佛无忧无虑的少年，泛着青春的光。

虽然明知道是两种鱼，却总不肯承认，只想把他俩当成一家人，只是大小不同，傻大憨粗的是带鱼，纤细柔顺的是刀鱼。

初次尝到榴莲，只觉得浓“臭”扑鼻，味道过于惨烈，完全无法忍受。更让我难过的是口感，油油滑滑粘粘腻腻，吞脂般厚重。只吃了一口，不肯再尝。没想到同事爱极，一周不捧两三个回来，就会相思成疾。闻得久了，不自觉间竟接受了，再有人递过来，也愿意吃上几口，过了半年，买榴莲回来的，变成了我。

受虐上瘾或是一种病。相同的香味在不同的个体间，体会是不同的。但凡你极喜欢的味道，那必是无法抗拒的，或者说受虐成瘾，就像情感上的依赖症，不知不觉以为这就是人生。

你最爱什么香气?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也许在别人眼里普通的香气，于你却是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