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任飘摇，我已退出江湖，不如回忆

我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我想忘了的人与事，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

　　　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喝酒，不管用，喝酒至少对我来说不管用。但每当我深陷于年少时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喝酒，至少在酒醉之时，当年的人与事依稀还能重新回到眼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能遗忘，不如回忆！

　　　我还跟着师傅“天谷客”在深山学武时，他经常独对着夜空发出的这两句感慨。那时的我还没有踏入江湖，但师傅的好朋友武林奇人易先生已经断定，我的一生必定是波涛汹涌大起大落。

　　　“羽儿，为师能教的现在都教给你了，但有些东西你还没有真正明白，为师有时甚至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

　　　记得师傅传授完我他全部武功的那天夜里，他仰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对我万分惆怅的说出了这番那时我还不能理解的话。那天我好像觉得师傅是烦心我会取得超过他的成就，还在心里偷偷埋怨他小心眼。

　　　我不知道师傅是不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第二天便不顾漫天的风雪一人孑然离去。

　　　时光悠悠，白云苍狗，二十年岁月匆匆而过。不知不觉中，我的鬓间逐渐开始有了稀疏的白发。

　　　然而我们师徒两人，却再也没能相见。

　　　当年一起在六扇门中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郑杰邀我同游金山寺。我们在一面墙上看见苏东坡的一首诗，郑杰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我却嚎啕大哭。苏东坡漂泊一生至少还在黄州惠州儋州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我们兄弟二人平生的功业又在哪里呢？

　　　“身是已灰之木，心若不系之舟，问汝生平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东坡那四句诗让我想起师傅当年曾反复低吟的几句词：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从十二年前失魂落魄的离开六扇门开始，每次想起这几句词，我都很难压抑眼中的泪水。

　　　从恩重如山的师傅“天谷客”到挚友“冷面神捕”慕容且行，从将我引入正途的六扇门老总捕石崇到当年代我接任六扇门总捕的郑杰，这些曾在我生命中留下重重划痕的人，我又有谁当真不曾辜负过呢？

　　　我一直忘不了离开六扇门时石崇说的那句：“除了武功之外，你什么都不懂！”

　　　等我哭得累了郑杰泪眼朦胧的说：“我们一起去喝酒去，天大地大不如酒大，我们兄弟两个今天‘一樽同销万古仇’！”

　　　又是一年北风起，何人长哭何人笑！我和多年不见的郑杰根本顾不得这些，在金山寺下的“赵家酒馆”中一人要了一坛七十年的女儿红，无所顾忌的划拳赌酒中，不愿回忆的往事又一次开始在眼前飘荡。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我醉眼弥蒙的对郑杰说。

　　　“是啊！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得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郑杰猛灌了一大口女儿红，继续说道：“杨羽，我们就按你师傅说的‘不能遗忘，不如回忆’，一起回忆吧！”

　　　回忆的起点是一个叫“天道盟”的短命帮派，与一个使我从未听过的“云水刀法”叫慕容且行的年轻人。

　　　我初入江湖时毫不谦逊的说堪称侠义青年，绝对配得上“侠肝义胆”四个字，见到需要帮忙的人我一定舍生忘死的帮。那时江湖的风气已经完全变了，或者说江湖上的风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很显然江湖中更大一部分都还是争名夺利、虚假伪善之徒。

　　　天道盟就是在这种江湖风气下以“侠义”为号召创立的帮派。那时江湖中其他各门各派掌门大都认为天道盟撑不过半年，可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天道盟不断吸收有理想有武功的侠义青年，反而强势崛起一跃成为江南势力最大帮派之一。

　　　慕容且行与我都是那一批又一批侠义青年中的两人。那天我在黄河边看了一整天奔腾翻涌的黄河水，回客栈途中正好撞见一个人贩子抢着一个叫小山的孩子就跑。我运起轻功向那人贩子追去，可身体的疲惫加上那人贩子不错的轻功，我一时间竟是追不上他。

　　　眼看就要被那人贩子跑了，一名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突然闪出将那人贩子截住。那人贩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俊朗青年和我一前一后打翻在地。

　　　“我叫慕容且行，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此番多谢慕容兄相助，在下姓杨名羽。”

　　　我与慕容且行就是这样认识的，他那时已加入天道盟半年，见我武功不错还颇有侠义之心，便力邀我加入以“侠义”为号召的天道盟。我考虑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七层是相信他的为人，三层是当时心中的侠义理想，最终决定加入这个新晋崛起的江湖帮派。

　　　跟随慕容且行走进天道盟总堂我才知道，如想加入天道盟，必须先提回一个大奸大恶之徒的人头。我虽然在心里对此项要求感到极度的怀疑，但一看天道盟盟主傅山正气凝聚的目光，我当即决定履行这项也许并不符合天道盟宗旨的规定。

　　　三日之后，当我提着半月前逃出青州“伏龙牢”的“拥剑杀手”金丝燕的人头回到天道盟时，傅山亲自带着天道盟“谈、笑、风、雨”四位副盟主和慕容且行迎接我。

　　　慕容且行非常为我的表现高兴，就凭我拿回的是金丝燕的人头，傅山只怕当天晚上就会任命我为天道盟的堂主。且不说六扇门对逃犯金丝燕人头的赏额，就是不过二十岁就能一举击杀为祸江湖近十年的金丝燕，足能证明我是可堪重用的大将之才。

　　　可因为一日前替我斩杀金丝燕的那名白发老者的一席话，我几乎对天道盟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当然除了慕容且行对侠义的执着信仰与坚持之外。我的武功虽然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数一数二，但我仍然赢不了“拥剑杀手”金丝燕的“燕字回环剑”。

　　　“拥剑杀手”金丝燕尽管为人不堪，但论武功当真是一位少有的剑法宗师，无怪他成为青州“伏龙牢”建成三百年以来逃跑的第一人。他的离手剑出招间毫无缝隙，而且奇招怪招层出不穷，我拼力支撑四百七十一招后，终究还是长剑脱手倒飞而出。

　　　直到后背撞在一颗巨树上，我才勉强收住去势，吐血摔倒在地上。金丝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略带赞叹的说：“好小子，你年纪轻轻就能接住我六百多招。再活十几二十年只怕就是‘天谷客’之后的‘天下第一剑’了，但你命丧今日没有机会了。”

　　　我胸口剧痛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用极度不屑的语气说：“你想杀我，你信不信我有与你同归于尽的招数！”当时我真没有把握能跟他同归于尽，师傅教我的最后一招“指剑”虽是手中无剑时施展的必杀之剑，但那时功力尚浅的我还没有练成。

　　　我只能寄望于激怒他，稍稍增加我“指剑”获胜的可能，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金丝燕做成第一笔杀人买卖的时候，我还刚刚跟着师傅学武，这点激怒他的小伎俩终究还是没能骗得了他。他一声冷哼过后，长剑已离我眉心不足四尺。正当我选择放弃抵抗瞑目待死之时，耳畔陡然传来金丝燕撤剑防护身后急袭的声音。

　　　我睁眼后正看见一柄大刀流畅的从金丝燕左肩下滑至右腰。

　　　我以剑拄地捂着胸口再次挣扎着站起身，一名白发青袍五柳长髯的的老者傲然立在金丝燕尸体之前，我的心头不由得巨震，此人看似仙风道骨竟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老夫？金丝燕出道做杀手十余年来，杀人的手法无不凶残至极，老夫今日如此杀他也是替那些人报仇！”

　　　我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只是拾起地上长剑向金丝燕的尸体走去。我要加入天道盟就必须砍下金丝燕的人头，无论我心底多么不愿意这么做。

　　　“想不到‘天谷客’的徒弟竟然也会想加入天道盟那样的帮派？”老者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

　　　“我加入天道盟为的是实现我心中的理想，现在江湖上是什么样的风气，相信您老也应该清楚。不过晚辈想问，您究竟是谁？”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太激动。

　　　那青袍老者突然哈哈大笑：“你既然要拿金丝燕的人头入天道盟，我究竟是谁你明晚就会知道。我相信‘天谷客’的徒弟一定是聪明人，天道盟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你我再相见之前一定能猜到。”那老者说着竟一跃而起，向西方飞掠而去，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傅山见我竟然提回了金丝燕的人头，回到总堂就宣布我将担任天道盟堂主，慕容且行笑着对我说“万分恭喜”。我却丝毫不觉得高兴，一是这种直接凭借武功分职位的行为与其他帮派并无差别，二是慕容且行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南诏的信，明天就要起程去南诏国。

　　　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更让我不高兴的事。那个青袍老者所说我明晚就会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是骗我，那个晚上让我无奈的认清了天道盟的真面目，那个晚上让慕容且行最初的信仰彻底坍塌。

　　　帮我杀金丝燕的那位青袍老者是威震江湖的六扇门总捕石崇，和我师傅“天谷客”与效力于边关的“刀王”秦宏都是好朋友。那天晚上他带着六扇门与州县衙门的三百捕快进攻几年来素以侠义闻名天下的天道盟。

　　　不知道是因为石崇率领的六扇门捕快实力太强，还是天道盟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中已有极大的削弱。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天道盟四名副盟主中“笑、风、雨”全部丧命，三十六堂主除了我之外，竟然已经折了三十四人。

　　　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后，天道盟中能继续抵抗的除了我之外，只有盟主傅山和慕容且行两人。我一天前中了金丝燕全力击出的两掌，加上今晚连战石崇三大弟子中的岑重、卢芳两人，面对石崇时已接近油尽灯枯行将散功的悬崖边缘。

　　　“你心中明明早就确认天道盟并非良善组织，为什么还要为了它卖命，难道你真的忘了你的师傅是谁？”石崇亲手擒住傅山后冷冰冰的质问我。

　　　我想石崇在旁观我与金丝燕交战时便动了爱才之心，他知道我这种人必定没有什么恶行，要进六扇门底子干净这条丝毫不成问题。今天能在被金丝燕打中两掌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撑到现在不死，恐怕绝对离不开他交代手下捕快对我手下留情。

　　　“我师傅和你是多年的朋友，我武功高强对六扇门有用！”我不由得摇头苦笑。

　　　与我并肩而立的慕容且行听见石崇的质问后，用万分狐疑的眼光盯着我说：“杨羽你究竟是谁？”我极度疲惫的看着他说：“我是你的朋友！”

　　　石崇一声冷哼说：“慕容且行，我六扇门在天道盟中早有线人，你与天道盟中其他的人不同，所以我才没有让一众捕快兄弟们对你下狠手……”未等石崇的话说完，慕容且行厉声喊道：“绝对不可能，天道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替天行道！”

　　　“是吗？”石崇嘲弄着问被绑在脚旁状如死狗的盟主傅山。直到现在我仍然能清晰记得当时傅山的眼神，两分惭愧夹着三分不甘与五分不屑。我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七年后石崇带着郑杰送我离开京城时，也会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还没有从傅山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慕容且行已对着傅山大骂“你傅山他妈的骗得我好惨”，提着刀便要冲上去砍那伪君子傅山。慕容且行其实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之所以能被傅山与天道盟欺骗这么久，更多的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自己对天道盟的判断。

　　　人是不是都会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选择自欺其人呢？许多年后，我仍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我没有在石崇率领六扇门捕快攻进天道盟时选择放弃抵抗，是不是也是我不愿意相信天道盟名为“天道”，干的却都是为非作歹的非法勾当呢？

　　　郑杰先带着我和慕容且行走进天道盟中最为神秘的地牢，里面满是金银珠宝和各地失踪的美女，其中有一位还是清正廉洁的青州知府千金。慕容且行苦笑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手中一直紧握不放的长剑，也“当啷”一声不甘的摔落在地上。

　　　郑杰拍了拍我和慕容且行的肩膀，叫等在外面的捕快们进来救人。

　　　天道盟的成立只用了一天，天道盟的覆灭同样也是用了一天。现如今的江湖中人提起天道盟，与提起其他乍起乍落的江湖帮派并无区别，但我却一听见“天道盟”三个字都感到无比的恐惧，因为我知道那个存在前后不到三年的帮派毁了多少江湖中的有志青年。

　　　天道盟覆灭的第二天，我在石崇的劝说下加入了六扇门，开始了我为期七年的捕快生涯。慕容且行允诺石崇至少在六扇门干四年之后，骑着石崇相赠的快马赶赴南诏国，他五年的捕快生涯开始在两年之后。

　　　现在江湖中人提起六扇门老总捕石崇，无不竖起大拇指叫好，但我心中却一直都忍不住有些恨他。如果不是他我很早就可以死在金丝燕的剑下，后来一件件痛苦的经历都不必承受。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与慕容且行的约定，慕容且行根本就不会英年早逝。

　　　但平心而论石崇确实是六扇门少有的英杰俊才，不仅武功之高当世少有，他能在六扇门行将裁撤的情况下将其重振，更远非常人所敢为能为。他利用六扇门直接归皇帝统御的关系，尽可能的通过旁敲侧击，对昏聩的皇帝进谏忠言则更是令人佩服。

　　　我对石崇最佩服的是他的“选人有方”，他这些年来亲自训练的虽只有岑重、卢芳与郑杰三名弟子，但这三人毫无疑问皆非“池中之物”。石崇的三名弟子中与我投缘的只有郑杰一人，岑重与卢芳开始都看我不顺眼，只是在石崇面前是一星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自然当他们两个人不存在，郑杰却在我和他两个师兄中努力调和，使我和他两个师兄的关系不算太僵。正在我与岑重与卢芳的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我却突然失去了与他们二人成为真正好朋友的可能，他们两人全部死在了追捕“金陵严家”大公子的途中。

　　　金陵严家以“龙魂针”与“凤凰剑”名震江湖，大公子严远更是二十三岁时便将“龙魂针”与“凤凰剑”全部习成的奇才，在江湖年轻一辈中是公认的翘楚天骄。但谁也不会想到原本前途无量的严家大公子竟然一直在暗中干着采花的勾当。

　　　丑事败露之后，严远以年老的父亲“剑君”严韧性命为要挟逃出了严家堡。当年曾与我恩师“天谷客”争夺“天下第一剑”的严韧忍不住老泪纵横，刚在金陵城办完“紫金山杀人案”的岑重与卢芳当即曾诺严韧一定不让严远继续为恶。

　　　江湖中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武功不逊于“剑君”严韧的六扇门总捕石崇亲自训练的两大弟子会全部丧命。郑杰一见岑重与卢芳二人死后被分尸的惨状，不顾众人的劝阻拼死向外冲去，站在他身后的我瞬间将他一掌打晕过去。

　　　我单膝跪在岑重与卢芳的尸体前尽可能的压低语气，对身前不住颤抖的六扇门总捕石崇说：“卑职杨羽，请令擒拿凶犯严远！”石崇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加上两位爱徒刚刚惨死，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说的话。

　　　当时我却认为他是怀疑我想捉拿严远的决心，冷然说：“严远本已罪在不赦，更用如此手段残杀我六扇门兄弟，怎能让他逍遥法外。总捕身系京中六扇门重任不可轻动，杨羽既有能力与之一战，又怎能怎可退避犹豫逡巡不前！”

　　　我抬头望向石崇，他见我目光坚毅，转过身后颤声说：“万事小心！”我喘息着起身向屋外走去，心中突然有点为这位素以刚烈著称的老人遗憾，直到他这亲自训练的两名弟子离开人世，他也没有给过他们几个笑脸。

　　　追踪严远途中我一直努力回忆师傅给我着重讲解过的“凤凰剑”。师傅当年年轻气盛行走江湖与人交手无算，但能为他称许的对手却不过“刀王”秦宏等三个人，曾与他十年之内比剑三次的金陵严家家主“剑君”严韧也是那三人之一。

　　　师傅讲解完他与严韧交手的“凤凰剑”更对我反复强调，严家的武功中剑法与暗器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但严韧与他比试的只是剑法，所以严家名动武林的“龙魂凤羽剑针合一”究竟有何等招数他也不知道，我将来若是遇见严家高手务必要格外小心。

　　　现在的江湖人提起我当年与严家大公子严远的决战，大都会用“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来形容。其实初生牛犊并非不怕虎，而是完全不知道虎的可怕。郑杰运用他当世无双的追踪术，半个月之后的正午，我们终于在括苍山的一个山凹处堵住了逃亡多日的严远。

　　　严远一看我拔剑出鞘后的起手姿势便问：“我父亲的一生之敌‘天谷客’是你的什么人？”我冷哼一声后说：“你若能够胜得了我，我就可以告诉你。”这时身旁突然扬起了一道耀眼夺目的刀光，郑杰到底还是没有沉住气抢先出手了。

　　　我本与郑杰商定先借助山势布阵将严远困住，等他锐气消磨殆尽后再动手决战，但郑杰还是报仇心切没有沉住气。只听严远一声长啸，一道紫光自他袖中激射飞出向郑杰奔袭而去，旋即长剑一震，一招刚猛无比的“凤凰扬天”直攻向郑杰胸口。

　　　严远想通过“攻敌所必救”将我带入他的掌控，我自然不会给他半分的机会，同样用快剑法向他胸口要害攻去。严远自然料到我可能会攻向他胸口要害，回剑刷刷刷刷瞬时攻出四招化解了我的猛攻。

　　　当郑杰避开严远全力射出的龙魂针时，我与严远展开了极其危险的快剑对攻，郑杰为了我的安全只能暂时在外观望。大约与严远对攻一百多招之后，郑杰抓准时间闪电般的递出一刀加入了战团。

　　　但严远在郑杰加入的时候露出了一闪而过的微笑，我暗道一声不好，想喊郑杰和我马上后退抵挡严家的“龙魂凤羽”。但这时严远的剑光中三十道紫芒一闪而过，我拼尽全力才堪堪避开射向我的龙魂针，左臂上的袖子却被严远长剑上射出的剑气划烂。

　　　另一边郑杰腿上肩上各中一枚龙魂针，逼出龙魂针之前想要再战已是不可能，甚至左脸上也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剑伤。

　　　“好小子，看来你真是‘天谷客’的徒弟，这么年轻就能避开‘龙魂凤羽’，比那个用刀那傻小子强多了！”

　　　我冷笑着说：“他今年只有十八岁，你怎知十年之后他还胜不过你。不过他十年之后如何你也不会看见了，因为今天就是你死期。”郑杰狐疑万分的看着我，后来他对我说，那时他根本想不到我还有什么办法打赢严远。

　　　我长剑遥指严远朗声说：“严家的‘龙魂凤羽’之所以威名满江湖，无非是见过‘剑针合一’招式的人都死了，但我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我这次让你先出招，来吧！”心中却开始怀疑严家的“龙魂凤羽”当真就是这么肤浅的招数吗？

　　　严远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无比，厉声道：“好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龙魂凤羽’！”话未说完，人已一震长剑向我奔腾袭来，用的赫然是“凤凰剑法”中的杀招“凤凰涅槃”。

　　　面对严远剑上奔涌而来的澎湃剑气，我对着盘膝努力逼龙魂针的郑杰笑了笑，示意他完全不必担心，才用几乎同样的“凤凰涅槃”向严远攻去。因为“凤凰涅槃”本为先发制人的刚猛剑招，我后出剑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动才能保持相同的威力。

　　　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改变的是，两人同施“凤凰涅槃”对攻时必须有一人变招，否则势必两败俱伤。果然当我的剑与严远的剑相距三尺远的时候，严远选择了变招。

　　　我将手中的长剑向他飞掷出去，手中运起师傅传授多年的少林“擒龙功”，用起了金丝燕的“燕子回环剑”。我不信我都找不到破解办法的诡谲剑法，这只比我大不到四岁的富家公子能破解。我虽没法像金丝燕那样驾驭两把剑，但一把剑也有更为流畅的优点。

　　　果然不过七十招严远被我击飞长剑，一掌打得他倒飞出四丈才之远才落下。那边刚刚逼出龙魂针劲气的郑杰提刀要去砍下严远的人头，我一把拦住了他，我和郑杰现在终究还是六扇门中的捕快。最终我们两个废了严远的武功，将他活着带回了京城六扇门。

　　　处斩严远那天京城暴雨倾盆而下，郑杰告诉我，那天一月间骤然苍老到有如六十岁老者的严韧哭的昏了过去，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我并非不想看严远的人头落地，但我更想看两年未见的慕容且行，所以我早早的就跑到京东的“长短亭”去接他进京。

因为天降大雨，我和慕容且行只能在“长短亭”中叙旧聊天。那时我们都互相抱怨被冻得够呛，现在我回忆起来却感到无比的温暖。当年的那些朋友一个个远去天涯，如今还在世的也真的没有几个人了。

　　　“杨羽，我早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没想到不过两年不见，你就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捕快！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从南诏回来，一路上都在听人讲你和郑杰捉严远！”

　　　慕容且行说这些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惆怅，我感到震惊之余立刻劝慰他说：“我看你这两年来武功进境也是不小，将来成就未必就逊于我……”未等我说完，慕容且行神情淡然的笑着对我说：“你误会我了，我是真为你高兴，刚刚一时的惆怅与你无关！”

　　　我疑惑的微微点了点头问他：“你怎么在南诏一待就是两年，发生什么事了吗？”慕容且行静静的看了许久亭外的大雨，才缓缓说：“我在南诏所经历的那些事，你将来一定有机会知道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想说出来。”

　　　严远被处斩那天慕容且行正式加入了六扇门。刚开始的时候我非常高兴，但很快我就逐渐为慕容且行担心，两年的时间将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来的慕容且行坦诚而热忱，现在却心机深沉的近乎冷酷，有时为了捉拿凶犯对其亲人也动用能致人伤残的大刑。原来的慕容且行出招中正平和，虽然难免稍有些僵化死板，但现在哪怕是与六扇门中兄弟比武，他用的也是招招夺命的狠辣刀法。

　　　记忆中最深的是一次慕容且行与一个新入六扇门的小兄弟比武，若无我挥剑接下慕容且行的“云水刀法”，只怕那个极有前途的小兄弟早就被砍得骨断筋折。

　　　那次我被慕容且行眼中的冷漠完全激怒，边骂他“混蛋”边对他全力猛攻，最后多亏郑杰全力施展刀法才将我们二人分开。寻着打斗声赶来的石崇先是将我和慕容且行都臭骂了一通，之后让我们回去祠堂在六扇门历代捕快面前静思己过。

　　　从那开始六扇门内外开始流传我与慕容且行“不和”的传言，我刚听到这个传言对其自然嗤之以鼻。直到后来传出六扇门中“捕神”杨羽与“冷面神捕”慕容且行“一山不容二虎”之后，我才真正意思到自己和慕容且行确实是变得疏远了。

　　　我担任捕快的第七年，慕容且行担任捕快的第五年，石崇已经整整六十岁了。六扇门中的捕快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待人友善立功极多的我继任六扇门总捕，一派支持武功高强办事有方的慕容且行继任六扇门总捕。我开始对处理与慕容且行的关系万分为难。

　　　碰巧那年西北出了一名连犯七次大案的巨盗容慕风，劫掠过往边关商旅的银钱已达数十万计，西北的捕快为了追捕容慕风几乎全部被杀。皇帝看到西北各地巡抚联名所上的奏折震怒无比，严令六扇门必须在一月内捉拿横行西北边关的贼匪容慕风。

　　　当时慕容且行正在龙泉寺办理“佛像杀人”一案，郑杰要去蜀中搜寻皇帝急于寻找的唐门旧物“还魂珠”，奔赴边关捉拿容慕风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能为了一个职位伤害我的兄弟，办理完“容慕风”一案立即就退出六扇门。

　　　在京东长短亭与郑杰挥手分别的时候，对他说出了打算退出六扇门的想法，他一声苦笑后说：“我能理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兄弟！”看着他一个人离去的背影，我确定我退出六扇门之后，他必定会加入六扇门总捕的争夺，他一直认为慕容且行不适合当总捕。

　　　我追踪到容慕风已经是二十二天之后，很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一发现我不但不跑却笑着停了下来。我问：“你已经被我追上了，为什么不继续跑呢？”

　　　容慕风哈哈大笑，朗声说：“俗话说‘破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我自从做下第一比买卖，就早知道可能有这么一天。何况我若能胜了你杨羽，老子我马上就能名扬天下！”我忍不住笑着说：“你小子倒是为人洒脱，凭什么判断一定能赢我？”

　　　容慕风抽出背后五尺长的大刀，狡黠一笑：“我还是良民的时候，也不知道我老容这种人还能当上强盗，所以没什么事是完全知道的，你也别小看了我。”说着一把大刀挽成巨大的刀花向我泰山压顶般罩了过来。

　　　我足足与容慕风过了三十七招后，才知道他为什么能战胜那么多高手，原来他的刀法虽然不过只有不过二十余招，但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幸亏那时我已经完全悟通了师傅讲过的剑道要理，不然还真有可能败在容慕风的古朴刀招上。

　　　那时我已经将师傅传授的剑招写成图谱后全部忘记，与人交战无不是先看敌人如何出招进攻，再快速思索如何出剑对敌。所以我的剑法无论任何江湖人看都是繁复无比，但其实也不过是寻常的用剑方法加上一点使刀的诀窍。

　　　我与容慕风打了足足一千六百招才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斩断。离开京城后的第二十九天正午时分，我将为恶西北的重犯容慕风带回了京城。直到石崇领着我亲自将容慕风送到大理寺，他还是不住嘴的骂我，但并不能改变终究还是我赢了他的事实。

　　　那天大喜的皇帝不仅将太祖皇帝亲铸的“龙翔剑”赏赐给我，更给了六扇门全部捕快丰厚的奖赏，可我回到六扇门里直接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因为就是这区区的二十九天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慕容且行与石崇大吵了一架后投奔了素有反心的丞相顾敦，二是郑杰带回“还魂珠”却身受重伤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石崇强行推开我的房间问：“杨羽你究竟是怎么了？”我一声苦笑：“石老头，我打算离开六扇门！”石崇一愣后惊讶着问：“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六扇门？”我先请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擦了擦眼泪后说：“我在六扇门七年，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想再失去了。”

　　　本以为石崇会痛骂我几句，没想到他只是平静的问了我一句：“如果我让你留下帮慕容且行呢？”短暂的沉默之后我问：“顾敦真要谋反了？”石崇轻轻点了点头。我又问：“陛下已经做好准备了？”石崇同样轻轻点了点头。

　　　我现在能知道顾敦的末日快要来临了，但慕容且行知道吗，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心甘情愿的回头吗？“你是想将慕容且行生擒之后，说他是你单线联系的‘死间’吧？”

　　　“那是我的事，需要你做的是带领众兄弟把那些参与谋反的江湖人全部杀死！”石崇的话我想起了武林奇人易先生写的“又是一年北风起，何人长哭何人笑”，我无奈的对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说：“北风日厉，望您珍重！”

　　　历朝历代谋反无不是至少诛“九族”的大罪，军国要员谋反大都将“父九族”、“母九族”与“妻九族”全部诛杀。但也许是谋反成功的收益太过诱人，历朝历代都不乏人因谋反被满门屠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顾敦谋反，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啊！

　　　那天皇城之中北风凌冽，漫天乱舞的雪花中隐约可见刀光剑影。六扇门总捕石崇与镇廷卫指挥使“霸王刀”夏承涛一左一右保护着皇帝。我则手持着擒拿容慕风被皇帝赏赐的“龙翔剑”，率领强撑着的郑杰等六扇门捕快与投奔顾敦一党的武林高手决战。

　　　三年之前，“刀王”秦宏的挚友花严被朝廷以贪渎罪处死，尽管花严死前还将十岁的小女儿花翎托给石崇照顾，他还是选择与石崇奋力一战之后割袍断义。我不由得去想假如他能站在这里的话，我们今天面对的武林高手应该会少上一大半吧！

　　　“杨羽，今天的雪可真美啊！”大战开始前，脸色苍白的郑杰对我说。

　　　时至今日我完全记不清那天究竟杀了多少人，能确定的是我将最后的敌人青州“神枪门”弃徒孙奔雷的人头砍下后，精钢铸就的“龙翔剑”都被震的满是缺口。“今日一战我们必将名垂后世！”我望着天空中越下越大的雪花喃喃低语。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天跟郑杰能抵挡住一重又一重高手的围攻，还先后将他们全部砍杀。除了我们当时都成为悟通武道的当世高手之外，更多的还是依靠一种一定要跟兄弟们活着相见的信念。

　　　尤其是与孙奔雷决战的时候，我左右手的虎口全部都被震裂，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龙翔剑”。孙奔雷看见我到了强弩之末的悲凉境地，忍不住高兴的哈哈大笑，但最终还是先被我用“指剑”刺瞎了右眼，后用“龙翔剑”砍下了人头。

　　　我跌跌撞撞的被同样身受重伤的郑杰扶到石崇的面前，他却面无表情的对我说：“慕容且行刚刚为了保护陛下，被雷家的霹雳弹炸成重伤，现在人已经重伤离去了。”

　　　我脑袋顿时感到“嗡”的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郑杰一把紧紧抓住石崇的肩膀，大叫着：“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的眼皮却在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之后，完全不能控制的缓缓闭上。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过了整整一个月。慕容且行成了为朝廷除去奸佞牺牲的最大英雄，仿佛这些年来朝廷的恶行恶政都是奸相顾敦一人所为。我成了仅次于慕容且行的第二大英雄，理由是我身受重伤最终挺了过来。

　　　顾敦等奸党首领七人在皇城血战后的第七天被“凌迟”处死，饱受朝廷恶政之苦的百姓争相食其皮肉，好似吃了这些皮肉就是报了深仇大恨。盘根错节的“顾敦谋反案”直到半年之后才彻查完毕，以七千二百一十四人人头落地，一万三千六百人流放做结。

　　　皇城血战后的第三个月，同样的长短亭，石崇带着郑杰和几个新进六扇门的捕快送我出京。短短的三个月时间春天都悄然来了，长短亭外沉寂整整一个冬天的树木，不知不觉中都长出了嫩芽。但我心中的春天却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能再来。

　　　我最终还是没听从石崇郑杰他们的苦劝，坚持亲自将慕容且行送回南诏神兵阁，这是现在我作为好兄弟唯一能为他做的了。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他唯一的遗言，顾敦的小儿子顾枫被人劫走又与我何干呢？

　　　“告诉杨羽我对不起他这个好朋友，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烧成灰，让杨羽有时间送回南诏的神兵阁！”我能想象出慕容且行说出这些话时的模样。

　　　石崇无论如何见劝不了我，一怒之下拂袖离去，临走之前痛骂：“除了武功之外，你什么都不懂！”那时我对石崇这句话一笑置之，你说我只懂武功那又如何呢？

　　　郑杰擦擦眼睛对我说：“杨羽你别怪师傅，他也是为六扇门前途担心，这次平乱六扇门功高……”

　　　我连忙堵住郑杰的嘴说：“郑杰你将来的成就不会比我低，我相信我一定会听到你把六扇门带领好的消息，有些话你千万别说！”郑杰点了点头，问：“你不想知道师傅为什么不告诉你慕容且行是我们的线人吗？”

　　　我摇摇头看着东方的太阳越升越高，缓缓说：“那已经与我完全没有关系了，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救回慕容且行，我现在只想将他的骨灰送到南诏！”郑杰半晌无语，最后对我说的是：“走吧！杨羽！我看着你走，江湖再见吧！”

　　南诏在长江以南，京城在黄河以北，我走走停停用了一年多的才走到那里。那一年中我到现在还有清晰印象的只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平静了百余年的黄河再次泛滥成灾，地方官府大员贪墨，私吞了朝廷播发的百万旦赈济粮。

　　我一怒之下仗剑要挟那些贪官放粮，救活了百万灾民的性命。第二件是在长江边见到了我当年和慕容且行救的那个孩子小山一家，他们一家现在是金陵严家的佃农，能为素以对佃农为善的严家种地，我真的非常替他们一家人感到高兴。

　　第三件则是在金陵城中见到了现今金陵严家的家主——严远的同宗四弟严平。他对我说他伯父严韧生前很感谢我阻止了他儿子继续为恶，并让我拿着他的令牌立即离开金陵城，严家不是每一个人都不想找我报仇，“龙魂凤羽”也完全不是严远掌握的那样肤浅。

　　我拿起严平的令牌要走，他神情郑重的说：“杨兄，黄河畔活人百万，严平佩服！”我淡淡一笑，快步走下楼梯。我就这样踏遍千山万水，最终走到了南诏，一个被中原汉族王朝视为蛮夷的国家。

　　然而我一踏入这个传说中的蛮夷之地，心中感到一种多年未有过的恬淡。当地苗人民风淳朴更让我无比的喜爱这个地方，我突然觉得我的余生都将在这里渡过。

　　南诏神兵阁尽管在中原武林籍籍无名，但在南诏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派。我沿途向路上行人打听，短短七天就踏入了这个苗人的武林圣地。

　　刚开始神兵阁中弟子见我是一个汉人，守门的七名弟子一拥而上要将我捉住，其中一个叫郎巴的苗人对我出招尤其凶狠。为了避免伤人我出招非常小心，足足用了一百多招才将他们的穴道全部点住。

　　这时我看见了白纱遮面的红衣神兵阁阁主，那阁主用汉语问：“你这汉人来神兵阁所为何事？”听声音这位神兵阁阁主是位女子。

　　我说出此行是为了送生死兄弟慕容且行的骨灰到神兵阁安葬后，那女阁主明显没有预料到我说的原因，半晌后才用惊讶的声音问：“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苦笑一声，依次解开那几名神兵阁弟子的穴道，到正堂中坐好后开始讲中原王朝最近发生的动乱。

　　我在神兵阁足足待了一年才离开，在那一年中，我终于断断续续的知道了慕容且行那两年的经历，心中不由得为之唏嘘不已。首先“云水刀法”乃是神兵阁创阁主传下的刀法，按照规矩本是不会传给外族人的。

　　但上任神兵阁阁主刀明的大女儿刀玉儿爱上了慕容且行。慕容且行是当年中原“慕容将军冤案”的遗孤，被家中老仆慕容凯暗中带到了南诏，慕容凯虽将自己所学的慕容家族武功全部传授给慕容且行，慕容且行所得也是终究十分有限。

　　刀玉儿与慕容且行相爱不久，便暗中将“云水刀法”全部传给了他，慕容且行与她商定先到中原闯一番事业再回来光明正大的娶她。石崇率领六扇门捕快进攻天道盟那天，慕容且行收到了刀玉儿托人捎过来的信，信中说他父亲有意让她嫁给大师兄郎巴。

　　慕容且行赶回神兵阁时，神兵阁阁主刀明正在和郎巴的父母商定二人婚事。慕容且行说明自己也想娶刀玉儿，大怒的刀明抽刀出鞘便要将慕容且行拿住，却发现慕容且行使的武功中隐然有正宗的“云水刀法”。

　　盛怒的刀明全力攻出九十七刀，终将慕容且行手中的刀击飞，刀明正要将慕容且行砍死的时候，郎巴提出要与这汉人公平一战，要让这汉人知晓自己根本配不上刀玉儿。刀明心中也不忍让年纪轻轻的慕容且行就此丧命，便同意了郎巴的要求。

　　刀明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且行通过刚才与他的交手，对“云水刀法”的认识又有了极大提高，加上自身浑厚的慕容世家心法，竟然在第七十一招的时候赢了郎巴。

　　正在刀明踌躇之时，刀玉儿听妹妹刀水儿说慕容且行回到了神兵阁，而且还先后和父亲与大师兄郎巴打了起来，急忙跑到正堂向父亲表明自己心意。刀明一见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竟然这么不听话，一怒之下将慕容且行关进了神兵阁的地牢之中。

　　这一关便是将近两年的时光，慕容且行多亏刀水儿的帮助才能知晓刀玉儿的消息。刀玉儿见慕容且行被父亲关了起来，先向父亲解释自己只是传了慕容且行“云水刀法”。二人并无苟且之事，只求父亲放了慕容且行，见父亲不答应最后还生了一场大病。

　　刀玉儿一病就是一年多，慕容且行在地牢中暗中修炼武功，等待机会逃出地牢将刀玉儿带走。慕容且行在快被关满两年的一天，刀水儿偷偷帮他带来地牢的钥匙，告诉他自己的姐姐第二天就要嫁给郎巴，姐姐还让他永远不要回南诏。

　　　慕容且行认为是刀玉儿怕自己武功不够，第二天去抢亲一定就是去送死，却怎么都没想不到刀玉儿的心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在刀玉儿生病时，郎巴还是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丝毫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

　　　等刀玉儿的病痊愈时，她便决定忘了慕容且行，嫁给自幼便疼爱自己的大师兄。至于慕容且行，他回到中原一定还可以遇见其他女孩的，刀玉儿这样对妹妹说。因为担心父亲在自己嫁给大师兄后还是不放慕容且行，她便偷出地牢的备份钥匙交给了妹妹刀水儿。

　　　没想到第二天慕容且行还是来抢亲，刀玉儿让慕容且行快走，说她真心实意决定嫁给大师兄郎巴。但慕容且行还是误认为这是刀玉儿担心自己打不赢，最终慕容且行全力施展自己改动后的“云水刀法”先后大败郎巴与刀明两个人。

　　　正当慕容且行控制不住的刀要刺进郎巴胸膛的时候，刀玉儿挡了过来，她的遗言是：“大师兄，对不起！”

　　　两个月后，刀明病死。刀明死前欲传位给弟子郎巴，郎巴以为妻子守墓为由拒绝，最终只能传位给小女儿刀水儿。深深自责的慕容且行回到京城，与我在长短亭相聚，他的为人与性格就在那段时间完全的改变了。

　　　离开神兵阁时，神兵阁阁主刀水儿问我：“如果为了我，你可以不走吗？”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一个连自己都得不到安宁的人，能给别人安宁吗？我转身向北走去，一直都不敢回头，我并不知道她那时流下了眼泪。

　　　如果当时我能再勇敢一点，能不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我已离开南诏国整整十年。我这些年来不愿当捕快，只是东游西荡一事所成。收到神兵阁阁主刀水儿嫁人的消息时，我和好朋友华山派大弟子郭阳喝的昏天黑地。

　　　半个月前新皇登基，担任六扇门总捕的郑杰因得罪朝中数名大员，六扇门被以冠冕堂皇的“平均各地捕快武力”为由裁撤，原六扇门捕快全部分散到各地衙门任职。

　　　其中分到杭州任南七省总捕的郑杰与我在金山寺下相见，十余年不见的我们把酒长歌述说种种离愁别绪。后来我们一同游览金山寺盛景，见到苏东坡的《自题金山画像》，郑杰强忍住眼泪，我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伤的情绪。

　　　于是我们又在金山寺下找了一间“赵家酒馆”喝酒，酒酣之际，往事再次从我心头不能控制的飞掠而过。我对郑杰说：“我杨羽真他妈的不是人！我对不起石总捕也对不起你郑杰，如果不是我当初不懂事，非要离开六扇门，也许……”

　　　郑杰红着脸把酒坛往桌子上猛的一放，骂道：“你杨羽他妈的什么都好，就是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那事与你都有关系吗，你他妈的是圣人吗？我郑杰这些年对你是只有感谢，没有其他，我是你我绝对不如你！”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郑杰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别愣着了，喝酒，喝多了就尽管睡觉，反正今晚也有我手下的捕快来接我们。”我想着郑杰刚才说的一系列话，喝着酒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南诏最常见的竹床上，我身旁躺着一个清秀美丽的年轻女子，正是南诏国神兵阁阁主刀水儿。不对，刚才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且梦中的回忆也不完全都是准确无误的。

　　　比如当年我并没有离开神兵阁。既是因为我爱上了刀水儿这个善良的女孩，更是因为刀水儿在我离开前那晚收拾包袱时紧紧抱住了我，说她知道我不愿意被束缚，更愿意为我放弃神兵阁的一切，也知道我心中是怕耽误她。

　　　“姐姐和慕容且行的遗憾，我不想发生在你我之间，我们尽快成亲好吗？”我轻轻掰开她搂在我胸前的双手，转过身向她的额头吻去，轻轻的将她抱在了怀中。“他们没有得到的幸福，我们替他们得到！”我轻轻的抚摸着刀水儿柔顺的头发。

　　　三个月后，我和刀水儿成了亲，离开了神兵阁到南诏最南方隐居，离开神兵阁前我留下了我撰写的全部剑谱与剑法心得。直到现在我们已经快乐的生活了七年，甚至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可爱儿子杨明。

　　　六扇门也没有被裁撤，郑杰这些年担任六扇门总捕颇有成绩，成为新登基的中原王朝皇帝极为看重的大臣。他昨天赶到我现在的住处来找我帮忙，说是京城即将发生大变乱，想求我去京城帮他。我当即拒绝他也丝毫没有生气，还跟我讲了这些年六扇门的变化。

　　　我和刀水儿商量许久后决定搬家，全家人换个新的地方隐居，连夜收拾好必要的包袱后便等着第二天天亮好离开。刀水儿突然好像感到了我在注视她，也挣开了眼睛嗔道：“阿羽，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静静的说着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当年我离开了神兵阁，没有和她在一起，在江湖中孤单的漂泊了很多年。接着搂着她说：“水儿，我真的很高兴，刚才那只是一个梦。”刀水儿突然问我：“阿羽，你跟我和明儿过这样的日子，真的不觉得委屈吗？”

　　　这时我们的儿子杨平推门跑进了我们的卧房，叫喊着：“阿爸！阿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眼神中透着无限的向往与兴奋。我一跃下床，抱起他笑道：“我们和你阿妈现在就走，阿爸和阿妈一定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回头微笑着望向美丽的妻子刀水儿，坚毅无比的说：“水儿，我现在只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好好把咱们明儿抚养长大！”刀水儿笑着下床，走向旁边的衣橱里拿我和她的衣服。

　　　我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我想忘了的人与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但我对自己的了解，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清晰。我现在只想要跟你和儿子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至于江湖上那些斩不断忘不了的往事，就让它们都一起随风飘摇而去吧！

　　　（完）

这是一篇旧稿，写在很多年前，现在看竟然还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