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喂养好处多，为何还有那么多人选配方奶？

（了解更多，请关注“医学界”微信公众号yixuejiezazhi，在手机端下载医学界医生站App）

林女士的孩子已经快两岁了，她坚持母乳喂养到孩子10个多月大时，因为工作繁忙，突然不产奶了，这才改喂配方奶。

徐女士坚持母乳喂养了两年，但她却说，如果有人向她咨询母乳喂养还是配方奶，她坚定的推荐配方奶。

施女士还在孕期，她已经决定母乳喂养到第四个月（也许会更短），随着产假结束她回到工作岗位，就开始给孩子喂配方奶。

人类天生就对自身分泌乳汁具有生物学上的适应性，人乳也是人类生长发育最佳营养来源。而婴儿配方奶的量产历史才100多年，却已深刻影响并改变了人类育儿方式，这也使得“母乳喂养”这一人类本能行为，如今却成为需要大力推行的举措。

近日，《柳叶刀》杂志“支持和促进母乳喂养”专题发表三篇新论文，揭露了配方奶行业的剥削性营销策略，呼吁在社会各领域采取行动，更好地支持母亲们进行母乳喂养。

图源|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网站

坚持母乳喂养并不容易

回顾自己10个多月的母乳喂养历程，林女士最大的感受就是“痛苦”。堵奶、乳腺炎、发烧、哺乳疼痛、上班后背奶诸多不便……母乳喂养中会遇到的问题，她几乎都遇到了。

对于林女士的经历和感受，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母乳喂养团队负责人王靖主任表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妈妈，但很能理解。“日常接触到这样的妈妈不在少数，通常我们会给予妈妈足够有效的支持和鼓励，帮助妈妈在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和宝宝一起度过哺乳这个重要的时期。”

王靖表示，当今社会，职业女性已成为常态，持续母乳喂养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想要坚持母乳喂养，必须得到专业、家庭、社会的支持，缺一不可。

王靖在为新手爸爸妈妈们上母乳喂养课。（图源|受访者提供）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的《关于母乳喂养的14个误解与真相》一文中，第一个误解就是“母乳喂养很容易”。真相是母乳喂养是自然的选择，但母乳喂养还是需要学习的，尤其是新手爸妈，仅仅是哺乳姿势就需要母亲与孩子花费时间磨合练习。

“痛”是导致妈妈放弃母乳喂养的一个主要原因，大约90%左右的哺乳期女性都会遇到哺乳疼痛问题，认为哺乳疼痛不可避免,排在“误解”的第二位。王靖说：“千万不要觉得母乳喂养就应该痛，痛了要忍着，其实疼痛是一个预警，是你需要寻求帮助的信号，要尽快找有哺乳经验的朋友或专业人员。”

坚持母乳喂养很难，更在于母乳喂养将育儿与其他角色及责任联系起来，这份责任通常交由女性承担，女性在工作和母亲角色间的平衡面临较大挑战。柳叶刀杂志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女性不应为母乳喂养的成功或失败承担全部责任，因为她的母乳喂养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所在地区的环境和支持力度。

所以王靖在为新手爸爸、妈妈们做产前教育时候更强调家庭的参与，要赋予爸爸们更多的责任，母乳喂养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庭的事，爸爸应在母乳喂养过程中做妈妈坚强的后盾。例如，“妈妈被质疑奶少，宝宝吃不饱，此时，爸爸若能凭借产前学习的知识，坚定地指出宝宝大便、小便正常，体重增长好，妈妈的乳汁棒棒的，这对于妈妈来说胜过任何礼物。”

虽然母乳喂养过程艰辛，让哺乳期妈妈们倍感痛苦，但王靖认为，从人的一生来看，6个月至两年时间稍纵即逝，过了这段时间，孩子越来越大，对父母的依赖也越来越低。“我觉得应该珍惜这一两年的亲子时间，过了这个阶段，这种与孩子肌肤相依的体验再也没有了，母乳喂养不单单是让孩子吃饱，也是亲子情感交流的一个重要途径，这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

事实上，中国的母乳喂养率并不乐观。据2019年发布的《中国母乳喂养影响因素调查报告》，我国0—6个月婴儿纯母乳喂养率为29.2%，这距离《母乳喂养促进行动计划（2021-2025年）》和《国民营养计划（2017-2030）》提出的我国纯母乳喂养率达到50%的目标仍有距离。

全球的平均纯母乳喂养率为43%，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纯母乳喂养率也从1993年的25%上升到了2013年的37%，我国不仅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也明显低于2013年的中低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

母乳喂养对孩子和母亲都更好

徐女士转而支持配方奶喂养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并没有感觉出母乳喂养和配方奶的显著健康差异。

林女士有一位朋友，两人差不多同一时期分娩，她的这位朋友从孩子出生后就一直喂配方奶，林女士觉得这位朋友的孩子也挺健康的，反倒是自己的孩子，在母乳喂养时大便稀，大便次数也多，她认为孩子在拉肚子，但咨询了医生后，医生表示很正常。

对于林女士的这一看法，王靖说：“林女士对于配方奶喂养的判断有点片面，但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妈妈的认知，其实，母乳喂养的好处毋庸置疑，但林女士注意到了宝宝大便的差异，这点非常棒，确实母乳与配方奶喂养宝宝的大便差别很大，出生1-6周纯母乳喂养宝宝的大便每天可以有3-8次，黄色，有奶瓣，稀便或松散便，主要菌群为乳酸菌和双歧杆菌；而配方奶喂养宝宝的大便次数较少颜色更深，奶瓣更大且硬，排便量较大，气味更难闻，大便菌群与成人较为相似，主要为大肠埃希菌和肠球菌。对于纯母乳喂养的宝宝，只要大便量多且软，婴儿有活力且满足，不管什么类型的大便都是可以的，单纯的大便类型不是婴儿是否健康的最佳指标。”

WHO和UNICEF以及权威卫生机构都认为母乳喂养对孩子和母亲都更好，并建议在婴儿出生6个月内进行纯母乳喂养，6个月后，在添加辅食的基础上，继续母乳喂养至2岁或更长时间。

王靖表示，在临床上，一般不会给妈妈们太大压力，会根据每个家庭的实际情况，设立自己的母乳喂养目标，鼓励妈妈在6个月纯母乳喂养后，能坚持母乳喂养多久，就尽量喂多久，能坚持到孩子1岁更好，之后看母婴双方的选择，妈妈觉得还能再坚持，孩子也愿意吃，就可以尽可能再母乳喂养久一些。

在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参与母乳喂养活动的家庭。（图源|受访者提供）

WHO指出，采用纯母乳喂养有助于保护婴儿免患耳部感染、腹泻、肺炎以及其他儿科疾病，有助于幼儿成长，预防营养不良，促进大脑发育，并降低儿童超重风险。母乳也是新生儿的第一个疫苗，可提供重要抗体并增强免疫力。

WHO营养促进健康和发展问题技术官员格鲁麦尔-斯托恩博士则强调，在出生后第一个小时就内进行母乳喂养，可以保护新生儿免受疾病感染并挽救生命；在婴儿生命的头六个月进行纯母乳喂养对婴儿和母亲有诸多好处，主要可防止婴儿肠道感染和营养不良，这在发展中国家和工业化国家都是如此。

刊发在《中国当代儿科杂志》上的《母乳及配方奶喂养对NICU早产儿的影响》一文中，比较了639例早产儿（单纯母乳喂养组237例，单纯配方奶（液态早产奶）喂养组402例）喂养方式对体重增长、白蛋白（ALB）、碱性磷酸酶（ALP）水平，以及喂养不耐受发生率、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早产儿视网膜病（ROP）等并发症发生率的影响。

研究结论为：母乳喂养对出生胎龄28 33周早产儿体重的增长、喂养不耐受率的降低、住院时间的缩短以及NEC发生率的减低有重要意义。

王靖也表示，在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会尽一切可能让早产儿的第一口奶吃到母乳，即使婴儿还处于肠外营养阶段，也会用妈妈的初乳，给孩子做口腔护理，让婴儿能获得母乳中免疫保护成分和抗菌成分的保护性益处。

王靖还特别提到，现在人们生活中面临一些重要时刻，往往都很讲究仪式感，“结婚有仪式，毕业有仪式，其实当孩子出生后，家庭迎接这个新成员也需要一个仪式，那么妈妈把宝宝抱在怀里喂奶，就是爸爸妈妈给予宝宝的充满温度的仪式，也是我们需要珍惜的一个过程。”

母乳还是配方奶？家庭的自由选择

尽管各国政府、专业协会等都在倡导母乳喂养，但是王靖也指出，关于母乳喂养的预期，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觉得配方奶很好，且对于母婴也没有造成伤害，那么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

“关于喂养方式，我们应该做到知情选择，即在确认爸爸、妈妈知道母乳喂养的相关知识，并了解配方奶喂养可能面临的问题后，若还是选择配方奶，我们也支持。”王靖说，“对于选择配方奶的家庭，医院也会给到一些专业的指导，帮助新手爸妈学会安全使用配方奶。”

专业人员过去的宣教主要集中在母乳喂养方面，较少涉及配方奶喂养，但在临床发现，有些家庭在配方奶喂养过程中也会出错。比如不同品牌的奶粉，分段标准不同，有的配方奶0段是孕妇奶粉，1段才是婴儿奶粉，有些妈妈看的不仔细，就把孕妇奶粉给孩子吃了。

王靖曾遇到一个肠穿孔的婴儿，原因竟是妈妈错把海外代购的母乳添加剂当配方奶给孩子吃了，直到孩子入院抢救，才发现喂错了。

此外，配方奶的冲配水温、清洁卫生、奶粉保存条件等都有要求，如果婴儿食用了被污染的配方奶，也可能会发生严重后果。“很多配方奶说明书建议冲配水温40-50度，可能是担心营养成分被破坏，但是，配方奶不是无菌的，生产过程中、启封后容易受到细菌污染，WHO以及我们医疗机构都建议用不低于70度的水冲泡，这个温度可以杀死绝大多数可能存活的细菌。”

WHO与联合国粮农组织合编的《安全制备、贮存和操作婴儿配方奶粉指导原则》中指出，目前配方奶生产技术无法实现无菌生产，在配方奶生产过程中，可能含有阪崎肠杆菌和肠道沙门氏菌等有害细菌，不适宜的配制操作方法会加剧这一问题。

2022年2月，新加坡卫生部下令召回某知名品牌的两款配方奶粉产品，原因就是因为这两款产品可能含有阪崎肠杆菌和新港沙门氏菌，并对这两款奶粉在当地医院使用情况进行调查。

王靖指出，在越是贫困的国家和地区，越需要倡导母乳喂养。如在非洲国家，新生儿死亡率和感染性疾病发病率会随着母乳喂养率的高低而波动。“在医疗卫生条件比较好的国家和地区还不明显，在非洲贫穷的地区，获取清洁的饮用水都很困难，母乳喂养率一旦下降，新生儿死亡率就会随之上升。”

林女士开始给孩子喂养配方奶粉后，她也担心奶粉的质量问题，她的避险方法是不断更换配方奶粉品牌。这降低了孩子吃到问题配方奶粉的健康风险，但同时也增加了遇到问题奶粉的概率。

针对林女士的这一做法，王靖并不赞同。首先通过频繁更换配方奶来规避遇到问题奶粉的概率是比较消极的做法，且意义不大；其次由于每个品牌的配方奶的配方不尽相同，宝宝娇嫩的胃肠道需要逐步适应，尤其对于6个月内的宝宝，频繁更换品牌并不可取。

“这里再给大家一个小贴士，若确实需要更换配方奶品牌，应该要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不要一下子就给宝宝吃新的品牌，比如一天如果吃5顿奶粉，可以先换其中一顿，观察3天左右，如果宝宝消化良好，再置换一顿，如此反复置换，直至换完。”

WHO和UNICEF虽然从未反对配方奶粉喂养，但一直明确反对配方奶的剥削性营销方式。《柳叶刀》最新发表的这三篇文章，就明确称配方奶行业的营销策略是剥削性的，需要紧急取缔，以解决误导性宣传和政治干预问题。

2022年，WHO发布了调查报告《配方奶粉营销，如何影响我们的婴儿喂养选择》，其中称配方奶营销渠道和策略——激进且铺天盖地，营销信息——华而不实且有意误导，也让身为“健康守门人”的医务人员身处挑战。

其背后原因是，配方奶粉品牌代表会针对不同类型的医务人员——包括儿科医生、护士、营养师和医院管理人员——提供一系列激励措施，比如研究资金、销售佣金、大使角色、商品、礼物和费用全包的促销旅行。

早在1981年，世界卫生大会第34届会议就通过了《国际母乳代用品销售守则》，旨在阻止母乳代用品的侵略性和不当销售行为。《守则》倡导母乳喂养，但不论何种原因没有母乳喂养时，《守则》倡导使用最佳可获得营养替代品安全地喂养婴儿，原则是——应该在需要时可以获得母乳代用品，但不应该促进使用母乳代用品。

尽管林女士吃尽了母乳喂养的苦头，但她表示，如果再有一个宝宝，她还会选择母乳喂养，只是这一次她会做足准备。

“母乳喂养的实质是一场信任与信心的游戏。母乳喂养的信心来源于一个良好的支持系统，尤其是产后早期，正确的知识和支持显得更为重要。对于大多数新手妈妈，这个初始阶段是一个门槛，给自己时间和鼓励，让你和孩子一起度过这些重要的日子。同时每位妈妈要记得善待自己，原谅自己，不管怎样，坚持下去。记住，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好！因为，最终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是王靖最后想对每一个哺乳家庭说的话。

（了解更多，请关注“医学界”微信公众号yixuejiezazhi，在手机端下载医学界医生站App）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编辑：赵 静

*"医学界"力求所发表内容专业、可靠，但不对内容的准确性做出承诺；请相关各方在采用或以此作为决策依据时另行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