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山门为兵开（上）

瓢泼的大雨过后，山路上一片狼藉，徐远征扛着铁锹出发了。

七月的雨特别急，就像一下子拧到底的水龙头，哗哗啦啦下过一阵后，匆匆忙忙停住，似乎想要标记自己来过，又似乎带有几分羞涩，地面上的树叶枯枝胡乱地堆积着，坚硬的土路也被水流冲出了一道道小沟，仿佛山的静脉血管似的。

将这条路清理到山下是徐远征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他要把那些堆积在路上的枯枝烂叶清理到路边去，顺道看看沿路埋设的光缆线路。这条缆是连接山头与营里的神经，不仅要随时传输山上采集的数据，还要接收营里下达的指令，徐远征把这条缆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点因岗而设，门因点而在。

满十六年的老刘常常自封自己是山上的“齐天大圣”，除了没有一帮前呼后拥的猴子猴孙之外，要桃子有桃子，要苹果有苹果，要梨子有梨子，要核桃有核桃。每次巡山他都会带回来满满一背篓，特别是核桃，将其倒在水泥地上晒干，然后封存在纸箱里，能吃到第二年核桃成熟。

徐远征也常常电话邀请山下的同志上来背，有人来过几次后便留下一堆的嫌弃，比如桃子毛太多，苹果有些酸，梨子有些木，核桃还要砸。看见老刘吃得津津有味，徐远征也渐渐喜欢上了，因为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属于原生态产品。

徐远征比较过，苹果虽然没有山下买的个头大、颜色红，但味道特别，酸中带甜，甜中蕴酸，仿佛被专门调配过，恰到好处；梨子虽然有些木，但有无法言表的滑润，不是特别甜，但恰恰能推开人的胃……每每说起来，徐远征觉得口水像一道漩涡，欢快地在嘴里打着转儿。

当了十六年兵，老刘在山上待了十四年，营长、教导员来到山头，也一口一个老刘地喊着。用两位主官的话说，老刘比他们的兵龄还长，十四年里，他就像一根楔子，牢牢地楔在山头，无论酷暑寒冬、刮风下雨都昂首挺立、岿然不动。

为啥要去山上，徐远征说不清楚。那年新兵刚下连，连长摸底，问有没有人主动到山上去。还有两年，老刘就到最高服役年限了，急需培养一位接班人。为这事，连长和指导员还闹过分歧，连长主张从新兵里选，指导员则提议在老兵里挑，最终连长说服了指导员。

连长上军校时就是有名的辩手，那张肥而不厚的嘴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舌战群雄的氛围。同年的都说连长没成为政治工作者是走错了路、浪费了口才，连长则不以为然。自从当上军事主官后，他连队的训练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用他的话说，要干好什么事情，主要取决于主观努力。

刚下连，一帮列兵就听带训的班长说，山上有一个点位，犹如神仙湾，每天的任务就是坚守巡山，巡山坚守。这群人跟蜂窝一般炸开了，一个个踊跃举手，唯恐慢了一点，自己就会落选，仿佛山上就是西游记中的花果山，可以天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后来再一打听，这帮新兵蛋子又将高高举起的手轻飘飘放下了，山上苦、山上累、山上的日子活受罪。听闻要吃在山上、住在山上、工作在山上，一个个都愣住了。如果说住上一天两天还挺新鲜，可是要以年为单位来统计，都年纪轻轻的，谁受得了那份寂寞和煎熬。

第二次再征集意愿的时候，一个个都将高昂的头低垂了下来，恨不得埋进胸膛里，唯恐自己被“抓了壮丁”。徐远征始终昂着头，他觉得在哪儿都是干工作，山上也好，山下也罢，都需要有人站岗放哨、值班执勤，只不过是地理位置不尽相同罢了。

未完待续……

作者：李荣斌

播音：刘敬一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