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妻子回故乡,她教会了三婶化妆,三爷却有些失望

七八年之久没回过故乡了,印象中的模样早已检索不到,童年时光也成了片段,曾一起嬉耍过的伙伴名字也忘却了。在外生活时常想起这些,又因各种事由在忙碌,这让我实在有点无法接受。前些日子道路已解封,路卡所需的证明取消,告诉妻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她应了之后便启程了,路上花费了三天时间,从车窗望见那一座古庙时,心中的苦闷一下解开,神经细胞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忆起好多故事的画面。

我的故乡在北方一座村落,临近新年天气开始冷得猛烈,准备的羽绒服早已穿在身上,这寒凉反而令我愈加兴奋,迫不及待的车轮又增加了转速。疲惫的身体被故乡的味道一刺激,细胞重新膨胀起来,捂住耳朵听得到血管在跳动。开车的妻子是体会不到这般心情,激动着,又盼望着。年迈得父母由于身体原因,没一同回来,二老再三嘱咐要给同族的人拍着照片,和家乡变化的和没变化的风景。


桥依旧还是那座桥,与记忆中的相比,有破旧斑驳了些,桥口那一对狮子少了一个,另一个也歪着身子立着。扶手也丢失几个,外漏的钢筋长满锈迹。桥面像长满皱纹的老者,坑坑洼洼,碰了几次车底,妻子心疼不已,发了一些牢骚,但这对我的心情并无妨碍,心思全在了故乡里。桥上站着几个年轻人,一个也不认识了,又想用方言打招呼寒暄,嘴唇蠕动几下,他们已在车后了。

来之前提前与同族的一个长辈通过电话,经过村口时他早已在等候。车还未停稳,他急促地把头伸进摇下的车窗里。长辈是我三爷,与他同辈的老人,都已入土长眠。我爷爷排行老大,在父亲十几岁时病逝,二爷到煤矿打工,遇了矿难。三爷身体还算硬朗,九十多岁还未让儿女人照应。三爷没看到父亲在车里,脸色严肃起来。

“你父亲哩!咋没回来,啊—”尾音拖得很长,音调上扬。“还能见几回,这是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没有不想见你三爷,俺爸身体不好,不能长途奔波,俺妈在家照应着他哩!”我从车里跃出,扶着三爷。

“啥病?”三爷质问我。

“时而叫不出人名,医生说是阿尔兹海默症前兆,咱们土话就是老年痴呆”。


三爷的失望能从脸色看得出来,从满心欢喜到凝重,过程迅速而激动。三爷不肯往车里坐,说轿车太闷。我便同他步行回村,妻子不认得路,在后面开车随着。

村里变化很大,房子盖得都高了,两层三层小楼比比皆是,装饰得漂亮,稍年久的墙上贴瓷砖,近些年的喷的真石漆。最引人夺目的应该是大门,有拱形的,有贴着瓷对联较为中规的,还有栅栏的,院子也大,放下几辆车是没问题的。路也不再泥泞,铺上了水泥路,平平整整,路边种着柿子树,黄色干瘪的柿子还挂在上面。村里最不缺得便是树了,各个品种,以前杨树和榆树较多,如今多为水果树,苹果树,柿子树,桂花树……与城市相比,氧气闲的充足,城市闲的色彩单调,拥挤狭隘。

起了风,虽穿了羽绒服,依旧身体颤抖。我袖了手,脚也加了力往地上踩,来增加些运动量,增加热量。三爷瞄了一眼,问我是不是冷了。

“咱家比不得你们那里,明知道冷,还穿得少?”

“我穿了袄了,可能刚下车罢!”

“本想让看看你家老房子,你穿得少了些,还是先回家,暖和暖和”。三爷加了脚步,鞋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声,弓着的腰又严重了些。两人一少一老,嘴里呼出白雾,行走在路上,心中总是喜悦的。

“老房子还在?”这令我惊讶的,村里习俗,若搬出去的人,安家在了外面,院子是要归公的。

“去年村里想把老房铲平,装健身的东西,我给喝止了,怕你们在外过的不好再要回来,村里有个家总归是好的。”三爷停了一会,又说:“因此我还和他们闹了一架,他们说我不讲理,我都土买到头了,不讲理就不讲理了”。

三爷与三儿子同住,我应该喊他叔。屋子装了空调,屋内与外边极差要有一二十度。三叔正厨房忙,三婶在院子里杀鸡。三婶看到我说了一句:“来了,侄儿!”,屋里坐吧,暖和。她洗了洗杀鸡的手,往水裙上抹了又抹,去帮妻子提东西。

妻子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我们这里方言是不懂的,她讲了普通话与三婶寒暄。三婶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又应了一声。三叔从厨房也跃了出来,给我递了烟,絮了以前的事儿,又钻进厨房忙了去。


三爷住东屋,家具还是旧的,却整理的干净,杂物摆放得整齐。墙上挂着一方相框,夹着数张照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也在里面。我站在那里观看,三爷讲这些照片有年头了,你父亲的照片是结婚前几天照的。三爷要求回去时,给他拍照片带回去给父亲做留念。人老了总会怀念,我也渐渐怀旧起来,像儿时喜欢春天,再之冬天和夏天,讨厌秋天。自古秋天多悲凉,古今中外皆如此,但到了某个年纪,却开始喜欢上了秋天。这大概是生命的规律罢。

我的故乡也有一座庙,坐落在村东边,儿时喜欢到那里偷吃供品。若不当着大人面偷吃,他们是不会管的,庙门从未关过。庙不大只有一间房子,里面供着说不出名字的神像,或许是龙王,也或许是财神。以前,遇到干旱季节,妇女就到这里求雨,摆上供果,跪在神像前嘟囔着神辞。过年时节,她们又去猜,说是求财求平安。

这次回故乡去看了庙,如今扩了不少面积,神像也多了几尊,有龙王,有东海观音,还有文财神,另几尊认不得。庙门依旧敞着,贡品却没人偷吃。庙门前还有一座硕大鼎状香炉,灰已装满腔体。这庙比以前的要好许多,一顶黄色琉璃瓦,四角青绿色瓦兽坐成一排,砖也是仿古青色,白色墙缝纵横清晰,正门前立着几根铁红柱子,显得威严神秘,红色的窗子和木门对称成排,门上钉着古铜色圆钉。门前两只石狮子格外活泼,狮子应是老物件,皮层包浆发亮,雌雄分明,雌狮子腿间卧着幼子。门上还留着过年时贴的门神,难道庙中的神像也怕鬼魅吗,这些无从考证。

庙前已盖了房子,以前是一很大很大的深坑,与河没有相连,常年存着半坑的水,当中有许多品种的鱼,泥鳅和草鱼是肯定有的。有一种讲不出名字的与,深黄色间着灰色,嘴角还有两根长长的须,肚两旁和脊骨上各长了一根刺,抓不好就被扎进肉里,疼的迅速甩手,它又跑进深水中不见了。

坑沿那些柳树和高高的白杨树也不见了踪影。柳树在农村是有用的,清明时妇女们总是怂恿小孩爬到树上,为他们掰嫩嫩的柳枝,然后插在门上,这是故乡当地的习俗。嫩枝不仅有用,摘一些嫩芽经过浸泡煮沸处理后,还能成为桌上菜品。柳的枝条也是孩子的玩具,拧几下,皮与骨干便分离了,取下皮修剪一番,便能像唢呐一样响,还能吹出个调调。

记忆中的东西不见了,难免会有些失望。

留在故乡的这里日,我和妻子住在三爷家。我和三叔住一个屋,妻子和三婶睡在主卧。一天早起我与妻子晨走,她说这里什么都好,只是空气过于寒冷,这几天时间里,三婶学会了化妆,妻子却素颜了起来。这样我想起了,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想进去这句话。年轻时为了迈进城里,苦读十几载,而现在却又挂念着故乡,人总是复杂而又贪婪。

返回家里的路上,心中失落起来,在故乡这几日时间像过得了加速度。这次回故乡加深了对她的印象,可又能保留多久呢?相机里的人和风景成了弥足珍贵的珍宝。


该文标题《归乡》,未修改。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初八,于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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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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