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散文：夫妻生活

正弘喜欢岚煦已经许多年了，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他到高中毕业都没有表白。因为岚煦和俊霆一直出双入对，被同学们誉为神仙眷侣。正弘自认形象普通，与俊霆的英朗帅气无法相比，自惭形秽下，就把那份爱慕埋藏在内心深处。

正弘和俊霆同村。俊霆的父母在县城开有一家饭店，据说门庭若市很红火，但正弘没去过。不过看俊霆整日出手阔绰，衣着光鲜，应该是不缺钱的。至少要比正弘家里富裕些，正弘的父母就守着几亩地，不能说靠天吃饭，但确实不宽裕。正弘自小紧衣缩食，读高中了，依旧穿着母亲纳的布鞋。

其实是正弘最早认识岚煦的。正弘的三姨家与岚煦家是邻居。两人同年考上县城高中，一日，正弘去三姨家走亲戚，三姨提起，两人才见了面。当时岚煦还扎着马尾辫，瘦瘦的，高高的，两眼灵动，满脸透着羞涩和清秀。两人同岁，但岚煦比正弘小三个月，岚煦见到正弘就大大方方喊正弘哥。正弘脸一红含糊地答应了。

高中开学后，两人发现恰巧分到了一个班。调位置时，正弘就坐在岚煦后面。正弘平日不爱说话，岚煦则不同，叽叽喳喳，似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正弘承认，自己的脑子没有岚煦灵活。同样的题，岚煦一听就会，还能举一反三。自己则需要反复问老师，耐心琢磨才行。

但到高二时，正弘的成绩已经超过了岚煦，因为正弘心无旁骛，全心全意扑到学习上，而岚煦因为长相俊俏，总是受到男生的骚扰，已经心无二用了。其中追求岚煦最疯狂的就是俊霆。

俊霆是开学两个月后才从乡下高中转过来的，据说是托人走门路，花了不少钱。俊霆在隔壁班，没事就过来找正弘闲聊。俊霆渐渐地就看上了岚煦。他给岚煦写的第一封情书还是通过正弘传递的。正弘当时很震惊，但在俊霆死磨硬泡下不得不同意了。正弘并没有亲自把信递给岚煦，而是偷偷地塞到岚煦的英语课本里。

正弘多么地期待岚煦见到俊霆的情书后，直接给撕个粉碎。但让他失望了，岚煦见到情书后，只是愣了一愣，然后平静地读完。之后，则是规矩地折叠起来。俊霆没有收到回信，就问正弘岚煦见到信时的表情。正弘如实相告，俊霆听后欣喜如狂。正弘纳闷地问道，你究竟写了些什么，人家连信都没回，你值得如此高兴吗？

俊霆神秘地一笑，说道，正弘，你是好学生，就不要瞎操心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够义气，我写的不是信，而是爱情的宣言书。正弘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到俊霆自信满满的神色，他心里竟酸酸的。正弘再没有给俊霆捎过信，貌似俊霆也不需要他捎信。两个月后，俊霆和岚煦已经出双入对了。

他们除了上课和睡觉不在一起，每天几乎都黏在一块。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以前都是正弘和岚煦一起作伴骑车回家，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岚煦每次都回去得很晚，一直都有俊霆陪着。正弘就自觉地骑车自己回去。

高二分文理班，正弘选择理科。岚煦和俊霆则分到文科班。文科班在三楼，理科班在一楼，正弘见到岚煦的机会不多了。偶尔见到，也只是打个招呼，但正弘分明发现岚煦开始注重着装打扮了。

俊霆尽管和正弘同村，但因为不投脾气，他除了追求岚煦时和正弘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就没有交际。正弘依旧勤奋读书，但成绩一直稳定在中等。有时候不能不承认，天赋和努力并不对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假，但缺乏天赋的人，加倍努力也难以出类拔萃。

高三时，俊霆被学校开除了，具体原因正弘不知道。毕竟高三的学业繁重，每个人都在努力冲刺。岚煦显得形单影只起来。正弘再见到岚煦的时候，发现她成熟端庄的脸上透着几丝忧郁。正弘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岚煦说道，就那样吧，马马虎虎。

高考后，正弘读了市里一所二本师范院校，岚煦读了一所医专。俊霆在父母的饭店里当起厨师。正弘逢年过节都能在村里看到俊霆。俊霆依旧很潇洒，嘴里叼着烟卷，头发长长的很飘逸。正弘没问过他和岚煦究竟怎么样了，俊霆同样没有提起过岚煦。

大四那年，正弘的高中母校来学校招聘老师。正弘拿着简历过去，发现负责招聘的竟然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很念旧，很高兴，尽管正弘表现的中规中矩，但还是被录用了。正弘很满意自己的前程，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也就这样了，勤勤恳恳做个人民教师，又何尝不可呢？

正弘毕业那年，俊霆结婚了。娶的是县城的一个姑娘。正弘一直以为俊霆会娶岚煦。关于岚煦的事，正弘没有刻意去关注。他又去过三姨家几次，都没有去找岚煦，毕竟人都长大了，正弘腼腆，是个羞于交际的人。他只是听三姨说，岚煦考得不好，读了一所医专。她的父母都很失望，要求岚煦复读一年，但被她拒绝了。

正弘参加工作不久，就有许多同事给他介绍女朋友。毕竟工作稳定下来了，他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对于找什么样的人生伴侣，正弘心里没有概念。

大学四年，许多同学都热衷于谈恋爱。正弘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家境贫困，自己吃饱尚且困难，哪有闲钱风花雪月！

同事给他介绍的女朋友小钱，在北街小学教书。正弘见过两次，小钱的老家也在乡下，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圆脸，爱笑，笑起来两眼眯缝成了一条线。

同事说小钱人老实，心眼很好。正弘感觉得出来，小钱坦诚，对正弘也很好。但正弘在她身上找不到感觉。就是两人在一起逛街，也没有谈恋爱的感觉。反而像两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没有新鲜感。

家里也忙着给正弘相亲。南街的花婶给正弘介绍了一个，要求正弘礼拜天见面。正弘刻意理了发，换了一身新衣服过去了。让正弘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老熟人岚煦。两人先是感到诧异，继而尴尬起来。

事先媒人没说，两人也都没问。乡下相亲，都是两人先见过面，倾谈一番，互相中意后，再去打听对方的家庭情况。两人聊了许久，有说有笑，但是谁都没有谈起俊霆。这是一个都很忌讳的话题。

媒人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心想只要正弘点头同意，这门姻缘也就成了。毕竟正弘在县城教学属于正式工作，而岚煦还是县妇幼保健院的临时工。结果，两人回去后，正弘同意，而岚煦拒绝了。

正弘的父母也不同意，他们觉得岚煦不但是临时工，以后专正还要托关系花钱。而且他们打听了，三姨说，岚煦读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他们两人基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是岚煦的父母觉得男方是外地的执意反对，才棒打鸳鸯，拆散了两人。

正弘的父母觉得，岚煦尽管模样俊秀，但她的工作不明朗，历史不清白，可以放弃。再次见到岚煦，让正弘终于发现，他喜欢的就是岚煦这样的。原来在他的心底，始终喜欢的是岚煦。岚煦的拒绝，反而激起他的斗志，他决定主动出击追求岚煦。他不停地给岚煦打电话，发短信。

岚煦说，你条件比我优秀，你应该找个比我更优秀的。你很好，但我配不上你。正弘不依不饶，倾吐心声。最后，岚煦说，我有过两段恋爱史，身子已经不清白了，你要想清楚，你真的不在乎吗？这是正弘想到的，但是难以接受的。

经过一夜的思考，正弘做出痛苦的决定，他决心忘记岚煦过去的一切历史，全心全意接受她。岚煦告诉正弘，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依然同意，我也不反对。毕竟你有正式工作。不过，我会努力地接受你，但能不能在心里接纳你，我不敢保证！你要考虑清楚，这是终身大事，你不要以后反悔。

正弘不假思索同意了。他想，只要能够先抱得美人归，继而得到她的心，只是时间问题。岚煦的父母自然没有意见。在媒人的撮合下，两人匆匆定了亲。正弘给了岚煦见面礼六千六，行情顶格，正弘的家里还在镇上饭店摆了两桌。

县高中和妇幼保健院不算远，骑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正弘开始了典型的两点一线，学校和妇幼保健院来回跑。

经过接触，正弘才发现，岚煦的性格多愁善感，尤其很感性。她受了委屈也不说话，总是沉着脸，不搭理正弘。她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生气，正弘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好在正弘喜欢她，包容着她。

正弘见岚煦不开心，就会陪着她不开心。岚煦哪天高兴了，正弘不问缘由，也会傻乎乎地陪着她乐。岚煦有时就会被感动。

两人定过亲已经两个月了，正弘还没有亲过岚煦。一天，在岚煦的宿舍里，岚煦说，正弘，我觉得你这个人特虚伪，装什么假正经？正弘愣了愣，说道，岚煦，我保证，我对你可是毫无隐瞒，有一说一，从来不装啊！岚煦看正弘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脸一红，没有再说。

后来岚煦发现正弘是真的老实，有贼心没贼胆。她就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主动向正弘敞开怀抱。正弘是第一次接吻，把两人的牙齿碰得吱吱响。岚煦就笑他，正弘羞红着脸不敢看岚煦。

岚煦相信了，正弘这些年真的没有碰过女人。她不再笑他，而是慢慢地引导着他。她还主动抓住正弘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事后，正弘问岚煦，你会不会怀孕啊？岚煦笑着说道，傻瓜，我是安全期，不会怀孕的，即使怀孕了，我们已经定过亲了，你怕什么？大不了咱们提前结婚罢了。

正弘在身体上得到了岚煦，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他在岚煦这里收获了幸福和爱情。他是一个知足的人，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年底的时候，两人举行了婚礼。

结婚当天，俊霆竟然过来了。正弘很诧异，也很不开心。他想到了岚煦和俊霆高中时的过往。因为俊霆随了礼，又是自己大喜之日，他就没有说什么。

晚上正弘说起俊霆，岚煦说，他给我打电话说要祝福我，于是我才同意让他过来的。岚煦见正弘满脸不开心，就劝他道，正弘，你别小心眼，咱们都是同学，你们又是一个村的，别胡思乱想的。我们现在都结婚了。你放心，我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正弘说道，岚煦，我可以忘记你们的过去，但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再有来往。即使偶尔打个电话，我也很在乎。岚煦瞪眼看着正弘一本正经的样子，嘴里说道，神经！她说完翻身就要去睡。

正弘见岚煦生气了，想想今夜是洞房花烛夜，就过来哄岚煦。岚煦真的生气了，正弘把岚煦的身子扳过来，发现岚煦眼里噙满泪花，正弘不知所措。岚煦说，反正我已经是你的老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正弘赶忙承认错误，不住地哀求岚煦的原谅。

最终岚煦原谅了他，两人在婚床上缠绵起来。事后，在正弘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他想，他之所以反感俊霆参加自己的婚礼，不是自己恨他和岚煦高中时谈过恋爱。而是怕自己失去岚煦。

两人结婚不久，正弘就在学校家属院买了一套三居室。本来是五万多块钱，按照教师论资排辈，没有正弘的份。是正弘多花两万从别人那里买的指标。无论怎样，至少两人算是在县城有了窝。

结婚两年，岚煦都没有怀孕。正弘没有觉得什么，但他的父母坐不住了。母亲悄悄问正弘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做着避孕措施呢？正弘回答说没有啊。正弘回去就把这事给岚煦说了。

岚煦突然哭了，她告诉正弘，她从高中时就发现自己不能怀孕。她觉得可能是时候不到，现在看来是自己真的有病。

正弘狐疑道，你是医生，难道你没有检查过原因吗？岚煦说道，又不是我的专业，我又没结婚，自己怎么好意思去检查！我以为是几率问题，结过婚就可以了。现在看这个情形，估计我真的有病。

正弘没有说话，他分辨不出岚煦话的真假。岚煦看正弘心情沉重，不说话，就问道，正弘，如果我真的不会生育，你会不会不要我，要和我离婚呢？

正弘很痛苦，他不想失去岚煦，又不想一辈子没有孩子。他没有回答岚煦。岚煦神情落寞地说，你不要我也没关系，我不怪你，我就一个人孤单地过一辈子。

正弘看岚煦的样子，很心疼。他抱着岚煦说，别说傻话，咱们回市里去检查检查，无论能不能治疗，我都不舍得抛弃你。真的不行，咱们可以去抱养一个孩子。

正弘和岚煦趁着休息日，还是抽空去市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岚煦的问题。医生说，以岚煦的情况，你们只能考虑试管婴儿。岚煦十分清楚，正弘却是一头雾水。

经过医生的一番解释，正弘算是明白了。他想无论通过什么办法，只要能有他们的孩子就行。

正弘回到家里，瞒着父母说，岚煦身体正常，是自己的问题。但不用担心，问题是有解决办法的。父母放心了，催促他们快些行动，别让人家看笑话。

岚煦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她觉得还是工作关系转正要紧。否则有了孩子后，更没精力跑动关系了。正弘想想也是。说起岚煦的工作转正问题，最关键的是钱。当初介绍岚煦上班的人说得明白，按照现在的行情起码需要六万。岚煦的父母不愿意承担，以至于拖到现在。

正弘买过房子，已经囊中羞涩，毕竟他作为教师每个月只有一千多的工资，而岚煦是临时工，每月只有微薄的四百块钱。正弘无计可施只能回家找父母商量办法。最后终于在两家的共同努力下，凑齐了六万块钱，给别人送了去。

岚煦的工作终于转正了，但两人欠了一屁股债。正弘去省人民医院咨询过了，做试管婴儿还讲成功率和失败率，同样需要花许多钱。

正弘感到了压力，明显憔悴了。他第一次觉得生活如此之难。他原来一直以为考大学难，找工作难，结婚难，现在这些坎都过来了。没想到生孩子还这么难！不知道以后还有哪些坎等着自己！

此时，正弘才明白一句话，成人的世界，真的没有容易二字。面对未知的将来，他该怎么办呢？他想想岚煦，马上坚定信心，不管未来的生活多么难，只要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定能战胜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