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笔记：冬天的云

#头条创作挑战赛#

梁东方

人们印象里，冬天的云总是沉重的，是灰暗的，是与雾霾难以区分的。这固然都不错，不过冬天的云还有明媚的时候。

冬天明媚的云，出乎意料，因为出乎意料而让人惊喜，即使去掉了这一层对比而来的意外的意思，仅仅就冬天明媚的云本身来说，也已经让人着迷不已。

冬天明媚的云不同于其他季节的明媚的云，它是在冬天的铅重的云的缝隙里存在着的，在冬天铅重的云的缝隙里的粉红色经常是以一抹的方式绵延不远，却可以让铅重的云出现诸多裂痕，裂痕缝隙里的粉色将冬天的沉闷与压抑挥去，是让人一瞥之下就喜悦起来的根源。

而有的时刻，在有灰色边缘和发乌的云心的白云的背后，居然有蓝色的天空显现。那就真是为层次丰富的云做了最好的衬托。因为寒冷而有收缩之态的云，被衬托得柔和而敦厚，颜色过渡异常均匀平稳，不带一点跨越，从密度到色度都在不知不觉中就由灰暗到了光明，从乌黑到了洁白，仅仅就用黑白两色，再加上底衬里的蓝色天空就可以让古今中外最伟大的画家不得不扔掉手中的笔而深深地拜服下去。

站在大地上的人，沐浴在这样明媚的冬云里的喜悦视角，往往是有前景中没有叶子的树枝树杈存在的。没有叶子的树枝树杈这时候以清晰的笔画演绎出来的线条（线条中偶尔还会悬着悬铃木黑色的铃）都很相似，却也绝对没有任何一部分与另一部分完全相同。这样目光聚焦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就从云变换成了树枝的图案，又从树枝的图案变换回了云。没有想到万木萧疏、寸草不生的冬天里，还有这样用之不尽的意趣。

如果和树木的距离拉开，看不清树枝树杈的具体细节了，那一团一丛的树冠绵延在空中，也恰好还是烘托着天上的明媚冬云的最好陪衬。它们充当了这个没有花的季节的花、没有叶的季节的叶，还是没有山的平原上的逶迤山脉。一时间大地上气象万千，就是因为有了天上明媚的云。明媚的云这里一片那里一团，晕红了一处黑色的云脚，点染了一片蓝天中的白云，让一向低沉灰暗的冬天敞开了胸怀，处处都像是有一种隐秘的笑颜。

曾经在欧洲的冬天里漫行，对于那块土地上冬天的美，沉醉不已。其由众多树梢树冠和起伏的丘陵绵延拱卫着天空上，因为经常有类似今天我在自己的大地上所目睹的这样明媚的云，而生出丝毫不逊于其他三个季节的无穷魅力。甚至在冬天里去大地丘陵间去看云，去看树梢树冠，已然变成了我自己独有的季节性享受。我知道那得益于其周围海洋水气，得益于大地上遍布河流湖泊森林草地的优良环境，得益于并非干旱而是湿润的冬天的得天独厚。

那样的观感彻底颠覆了我头脑中关于冬天的灰暗印象，雾霾的含混与寒冷的沉重让视觉季节性受损一般的封闭习惯，就此可以抛弃掉了。它使我痴迷的季节审美终于突破了冬天的限制，将四季无缝衔接起来，变得每一个季节、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我由此意识到人在四季之中的审美是没有界限的，是在任何一个季节都有其富于自身特征的体验的。当然在环境污染状态里，在建筑密集的城市里，这样的体验必然会打下折扣，如果能在一个冬天里偶然收获到这样有明媚的云的时刻，也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漫步在这样明媚的冬云之下，一如走在春华、夏荫与秋红之中，还自有那三个著名的季节里所断然没有的沉稳收敛、寂静悠远味道。这是冬天的云赐予人间的莫大犒赏，虽为永恒，也非必然。需要你有一颗匍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