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从前”

出生于1942年的父亲，就像是从“从前”而来。每次跟他在一起聊家常的时候，父亲准会热衷于跟我讲他从前的事，就像每次跨年后要写日期，总是习惯性写成上一年的日期一样，讲从前的日子，讲从前饥荒的年代，苦难的岁月，16岁那年就开始赚钱……讲多了，无非是想让我懂得珍惜生活，不要乱花钱等等。听多了，有时候便问父亲：“你愿意活在从前吗？”他摇头道：“那怎么活？那么苦的日子谁愿意过。”

等我做了母亲后，我的脑海里也开始诞生出各种各样无穷无尽的要求，把自己内心最美好的愿望都放在儿子身上。有时候看到他挑食，起床不垒被，不整理书桌，一个人窝在家里不爱出去串门……这个时候，我也像父亲一样，经常对着儿子讲我从前的事，讲我7岁的时候就会做家务，讲从前乡村的恬静，人情也暖，邻里会按季节彼此馈赠食物、桌上的鲜蔬全是从菜圃里刚摘的，讲童年的单纯……儿子打断我，“你说的从前有那么好吗，那么从前的从前叫什么？”

网红脸当道天天上热搜的今天，我们怀念起了上世纪80年代的港台明星，影视明星占据流量的那些年，从前我们曾追过的那些金庸剧里的女主角，红极一时，长得本色又自然，那是我们那一代无数人心头的至爱。

电影《芳华》一上映就引来无数人的怀旧，那是一部讲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记忆里的青春影像。可是在我看来，那些主人公的命运却充满着残酷和伤痕。或是更早的那几年里，人们十余年的生活，始终险象环生，被阴云密布笼罩着、内心深处始终有着郁郁难舒的一部分，有的人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出现了割裂，原本平静的生活也被打乱，在那些不曾芳华的芳华岁月里，人们过着简单粗糙的日子。而在底层求生的劳苦大众，整日田地间劳作只为温饱三餐。

记得有人说过：“我觉得小时候不快乐，你问我什么时候最好，我说就现在最好。”是的，人们总爱怀念从前，怀念从前的从前，怀念贫穷、怀念当时流行穿着用“元宝针”针法织成的毛线衣，怀念有一大串的姐弟，怀念小时候盼过年，耳朵、眼睛、嘴巴都会统统调动起来的那种心情……怀念是一针镇痛剂，怀旧是一种减压方式，但，只适合偶尔用一下，不能轻易上瘾。

我们总是会这样夸张：现在一定是糟糕的，过去一定是纯粹的。那么，从前的从前岂非更好？然而，从前的好，只是因为我们将不好留给了遗忘，而从前的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好吧！

现在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聊过从前了。当我再次坐下与儿子聊天的时候，我们聊了各自生活学习和工作的事。今天的每一天，都是我们要面对的，是未来的从前。

把每天的日子过得积极努力，给平淡的岁月增添些精彩，让未来的以前，更多一点货真价实的美好，而不要成为仅仅是带着滤镜的“从前”。（庄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