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散文：破鞋（七）

岁月如水，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流逝了。香叶的努力减肥也算是有了效果，体重又回到结婚时的一百四十斤。香叶高兴坏了。

立冬不屑地说，你还在奶孩子，减肥好吗，你可别委屈了再生。香叶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懂啥？别看你干活行，女人的心思，你永远不懂！

立冬马上放弃这个话题，他知道自己笨嘴拙腮永远辩不过香叶。

他说，香叶，我想了，在村里干活还是不行的。尽管在家门口，但挣钱太少。咱家的地不多，庄稼也卖不上价钱，我还是跟着咱叔去外地吧。干同样的活，还多挣点。

香叶明白情况，说立冬，你想去就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咱爹咱娘帮着我哩。就是你干活别太玩命了，挣不完的钱。

立冬点点头，说我会注意的，反正收麦和收秋时，我还要回来。

春节到了。村里开始热闹起来，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忙着喝酒，赌博。立冬对赌博一窍不通，他也不敢兴趣。

立冬就在家忙活，杀鸡，煮肉，包饺子，看春节联欢晚会。香叶感叹地说，立冬，我觉得你比女人还女人哩，我包饺子都没你细致。立冬嘿嘿笑了。

立冬是想见见菊秀的，就是在大街上碰见那种，说不说话都行。只要看见菊秀，他就觉得心里踏实。想想自己一走又要几个月。

立冬最终还是没能看见菊秀。魏东山天天都有一群狐朋狗友在他二楼喝酒，打牌。菊秀作为女主人，跑前跑后，忙个不停。

正月初七，立冬就打工走了，这次去的地方，名字很响亮，上海。立冬还是第一次去大城市，但他没有激动。

他明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建设者，匆匆的过客。村里，才是他永远的家。

匆匆忙忙，几个月就在叮叮咣咣的工地上度过了。闲暇时，许多工友都去市里转。

立冬也转了一次，觉得没意思，不说自己的穿搭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再就是，他看见的除了高楼大厦，就是每个人脸上的冷漠。

立冬去市场买裤子，对方张口就要二百。二百，立冬咽咽唾沫，心想还是回家里割布料让香叶做吧，又实惠又耐穿。

立冬晚上回去，发现黄强竟然买了那样的裤子，说你还真舍得啊，二百块钱买条裤子。黄强说，谁说二百？我傻啊，花二百买条裤子，还过不过了，告诉你，是四十！

立冬说，不对啊，我下午问还要二百哩。黄强笑了，说你不知道，市里人坏的很，要是不会还价肯定吃哑巴亏。他们都是看人报价。他报二百，我直接还到二十，最后四十成交，就这，他们还挣钱哩。

立冬心想，城市人真是套路多，自己幸好是在这里打工。要是长期生活在这里，不被坑死才怪。哪有家里过得实在，得劲。

快收麦子了，工地不让停工，项目上要求工人都要坚守岗位。

这下就炸了窝了，都说这是啥狗屁规定。我们就是趁着农闲出来打个工挣个钱，还不让回去？那麦子谁收啊！种地才是根本，粮食才是家里生活的保障！

无论项目上怎么劝说，黄强他们就是不同意。不但人要走，工钱也必须付清。

戴眼镜的负责人气得指着他们说，你们这帮河南人，就惦记那点粮食，活该你们穷！

黄强气不过，骂道，X你妈的，我让你侮辱河南人。

黄强说完上前就给了对方一拳。对方还要反抗，呼啦一下，几十个工人都围拢上去。

众人纷纷骂道，他妈的，让你侮辱俺们河南人，我们是你的老祖宗，打你个龟孙，让你嘴贱！

还有人在工地喊，说有人侮辱河南人哩，凡是河南人都过来。不大工夫，从各个角落涌出二百多人。还有人拿着家伙，吵吵嚷嚷，说谁他妈的嘴贱了，打死他。

看到这个阵仗，立冬害怕了。他不怕打架，关键他叔是工头，出了事肯定跑不了。他着急地劝说着。对方负责人也服软了。不停地给大家赔礼道歉。

最终，立冬他们还是顺利领到工钱回家了。回来路上，黄强他们还兴致勃勃讨论这事，大快人心。黄强说，咱们是穷，但侮辱河南人就是骂咱爹咱娘，骂咱的老祖先哩！不是收过麦子就不XX让来了吗，谁稀罕，这狗屁城市，有啥好的！

立冬路上没有说话，他想只要能回家就好，其他的，都过去了，不重要。只要肯出力气，在哪干不都是一样的！

立秋回家后，直接把四千多块钱给了香叶。香叶说这么多啊，那下半年再干几个月，不就万把块了。

立冬没说工地闹事，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下半年就不去了，还要换个地方。那边是工资高，但干活太累人了。

香叶心疼立冬，说道，不去就不去吧，挣不完的钱，还是身体要紧。一家子还指望着你呢。

菊秀怀孕了。这次应该是男孩，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魏东山开始心疼菊秀了，再不让菊秀下地，而是雇了几个人帮着收麦子。

立冬在街上见到菊秀，菊秀明显胖了。已经有了双下巴，走路一摇一扭，但笑容更灿烂了。

立冬想，做母亲，应该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吧。只要菊秀开心就好，不要让她再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