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奇才SBF的坠落；FTX破产，一出加密虚拟货币的庞氏骗局

最近这两三周，西方媒体最关注的金融事件，不是通货膨胀和美联储什么时候还会加息，而是市值320亿美元的全球第三大加密货币交易平台 FTX 破产。

所谓加密货币，就是指比特币之类的虚拟数字货币。这些货币的最大特点可以归纳为两点：1，迅速升值；2，波动巨大。大家看到的这张图就是比特币的价格历史图，一个比特币在2010年刚出生的时候只值9美分，到2021年11月时最高升到68991美元。时隔一年又跌到16529美元（11月24日）。

FTX破产与比特币这类加密货币大起大落的特性相关吗？为了说明这个问题，首先以简化的方式扼要地谈一下比特币等虚拟加密货币是如何运作的。

比特币交易群某种程度上有点像微信群，成员之间交易比特币如同在微信群中发帖子，群中的每个人都能看到。但除此之外，交易比特币和发微信就没有可比性。比特币交易需要一套复杂透明的交易和认证体系的支持。首先每个参与比特币交易的人都有一个私钥和一个公钥，公钥可以看到群里的交易信息，私钥看个人自己的钱包。假定A向B支付10个比特币，A需要向群里报告，B收到A的10个比特币后也要发出一个公开的收据。这样群里每个人都确认了A向B支付10个比特币的交易。

那么如何防止有人散发虚假交易信息或者重复记录交易？这些问题通过公开的记账和奖励机制解决。每个比特币交易节点记录参与者都保存并能查阅每笔比特币交易的记录，这等于每个节点交易人都在一本共同的账本上记账。正是这种共同公开的记录保证了交易的正确。为了勉励节点交易人参与这种记账，他们不但能获得奖金，更重要和更关键的是他们都进入了计算区块链的竞争，谁最早胜出，谁就能获得比特币。按照规定，最初阶段产生一个区块链能拿到50个比特币，然后每四年减半，目前一个区块链能拿到12.5个比特币。

那么怎么理解计算区块链的竞争？简单地说每一笔比特币交易都由以0和1组成的一串数字组成，随着交易量的增加，这些数据变得超级庞大。为了防伪还需要运用哈希函数对这些数据加密。所有参与节点计算的人，用计算机对这些海量的数据进行永不停歇的即时计算。当谁先计算出这串数据的头部数字为规定的若干零之后，例如6个0，这组数据就满足形成一个区块链的要求。谁先计算到这个数字，谁就能获得相应的比特币，参与这种计算区块链的行为也叫挖矿。

比特币的概念由一个化名为中本聪的人在2008年发表论文提出，接着中本聪于 2009 年 1 月 3 日推出比特币。根据中本聪的设计比特币的供应量不超过 2100 万个，只是每隔四年，产生一个区块链所能分配到的比特币减少一半。所以比特币不像美元和其他货币会越发越多；比特币本身不存在通货膨胀的问题。比特币的稀缺性非常明显，一定程度上可以比肩黄金。完整的区块链如同一条长龙，由一个一个单个的区块链连接而成。每个区块链内部的记账都是公开的，可查的和大家公认的。因此运用了区块链技术的比特币和其他数字货币是去中心化的，不需要银行中介。

另外一个支撑比特币投资的原因是挖矿带来的收益。前几年，每个比特币挖出来的成本大概8000美元，主要成本为维持大量计算机不间断运算的电费。但和比特币的溢价相比，这个成本还是小的，只要挖到一个比特币就会有几万美元的收益。

比特币的横空出世是互联网和计算机技术进步的产物，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提供了崭露头角，一夜暴富的机会。这些年轻人很多出生于家境优渥的知识分子家庭，他们本身都在第一流大学接受过最高水准的高等教育。 本文的主角FTX的创始人Sam Bankman-Fried， 昵称SBF，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父母均是斯坦福大学的教授，他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物理专业。2014年SBF拿到学士学位后进入华尔街资本交易公司；2017年他创立了Alameda Research，一个专注加密货币的投资管理公司。SBF接着于2019年成立加密货币交易平台FTX，推出了自己的加密货币FTT。

为了向外界宣称FTX和Alameda Research 是两个独立运行的公司，SBF在2021年将自己担任的Alameda Research 的CEO，转交给他的前女友艾莉森Caroline Ellison。28岁的艾莉森与SBF有着相同的背景，她的父母是麻省理工学院两位经济学家。她从斯坦福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入职华尔街资本交易公司，成为SBF的同事，崇拜者和前女友。

SBF和艾莉森这些人如同金融界的小清新，他们号称信仰 “有效利他主义” （effective altruism），主张以理性思维身体力行，靠挣更多的钱、捐更多的钱来改善世界。SBF本人整天穿着破旧的短裤T 恤，睡在办公室的豆袋椅上，营造出一副不拘一格的科技怪才的形象。

SBF 长袖善舞，他敢于花费巨资赞助一级方程式赛车队、著名的国际象棋锦标赛、电玩竞技比赛和 NBA 球队。FTX 获得了软银和红杉资本等国际机构的投资，在充裕的资金支持下，FTX 不断地收购其他交易所。据统计，FTX在2021年的交易额为7190亿美元，是2020年的25倍；平台积累了500万活跃用户，2021年的用户注册量为2020年的15倍。短短三年FTX成为全球第三大加密货币交易平台。

去年2月福布斯公布了11位全球加密货币领域的十亿富翁，SBF以45亿美元净资产位列第二。在今年3月的榜单中他的资产飙涨到了240亿美元。2021年，《福布斯》杂志将这位 “30岁以下最富有的人” 放在10月特刊的封面上。

在刚刚过去的中期选举中，SBF给民主党捐献了高达3920万美元。创业仅仅5年，SBF 就成为美国民主党的第二大金主，仅次于金融巨鳄索罗斯。 西方一些媒体一度把SBF之类的小清新称作加密数字货币领域的救世主，新一代的摩根大通。问题是SBF他们能改变金融资本几百年来贪婪的特性吗？去中心化的加密货币能创造一个全新的金融业态吗？

FTX的破产证明以上的问题都是伪问题。最近SBF本人称他的所谓利他主义宣传“大部分” 是作秀，认为这是 “我们西方白左玩的一个愚蠢游戏，只要说正确的屁话，大家就能喜欢我们了。” 至于SBF向民主党的大量捐款，埃隆·马斯克影射他是为了拉关系，避免民主党政府对他的公司开展调查；SBF的对手，加密货币交易圈的龙头老大币安的赵长鹏暗指SBF是为了利用美国政府打击其他竞争对手。

那么FTX是如何轰然倒塌的呢？ 11月2日，专注比特币和加密货币相关新闻的媒体 Coindesk 爆料称，SBF 拥有的交易公司Alameda Research的资产负债表存在重大隐患。该公司总计146亿的资产中，40%由 FTX 交易所发行的加密货币 FTT 组成。如果 FTT 的币价下跌，那么Alameda Research将资不抵债。

11月6日，对手赵长鹏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他在推特上宣布： “鉴于最近披露的消息，我们决定清空全部持有的 FTT。” 这进一步引发市场的恐慌情绪。在其后的两三天里，用户从 FTX 提款了近60亿美元，远多于平日几千万美元交易量。FTT 的币价更是直接蒸发了90%。此时 SBF 不得不转变立场向赵长鹏认输服软，并恳求他提供资金帮助 FTX 渡过难关。 11月10日赵长鹏宣布：” 经过尽职调查和考虑到 FTX 不当挪用用户资金的程度，我们决定不再继续收购 FTX。 “赵长鹏放弃后，SBF 四处寻找投资人接济，但是没有人愿意接盘。11月11日，FTX、 Alameda 和旗下的130多家附属公司全部宣告破产，一个数百亿美元的商业帝国在短短的10天内轰然倒塌。

FTX 破产后，丑闻开始浮出水面。根据《华尔街时报》和《纽约时报》等媒体报道，FTX 交易所挪用了数十亿用户资金借贷给Alameda Research进行高风险投资。这套操作可以说是利用FTT货币凭空造钱。但是这个骗局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 FTT 的价格。今年币市行情整体低迷，5月至6月比特币从38000暴跌到了19000美元。熊市导致了两个结果：Alameda Research作为一家交易公司出现了至少数十亿的亏损，FTT 的价格也受到了冲击。为了避免Alameda Research破产，SBF 在6月到7月从 FTX 挪用了至少40亿美元用户投资借贷给Alameda试图渡过难关。

至于FTX这家公司的运作也是极端出格。FTX既没有会计部门，也没有人力资源部门，甚至没有员工名册，更不用说雇佣合同。公司用于购买房地产的资金没有保存记录。投资方向FTX的上亿投资被SBF和其他高管挪用。 为了逃避监管和税收他们把公司设在距离美国迈阿密很近的巴哈马，其中十人在巴哈马一家高档度假村的顶层公寓中一起生活和工作，很难辨别他们工作和娱乐之间的界限。据称，FTX高层之间的浪漫关系很普遍，兴奋剂的使用也是家常便饭。

显然去中心化的加密货币的出现，并没有改变西方资本运作的本质。FTX的破产本质上就是一个庞氏骗局——只是这个骗局的介质是一种凭空创造出来的被高科技包装起来的加密虚拟货币FTT，而市场一旦对FTT不再信任，没有足够多的新 ”韭菜“持续贡献资金，整个体系就会在顷刻间崩塌。而一旦大厦崩塌，各种欺诈、挥霍和犯罪就会大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