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的孩子

这篇文章不知能不能写完整，也许支离破碎，但也想记下来。因为几个月过去，自己内心逐渐平静，或许能记述这件事，可之前想过几句开头，却都无法接着想下去。思绪还是会不由自主卷入巨大心痛悲哀的漩涡，出不来，停不下，气息微弱，心跳减慢。

自己是被吓着了，人生第一次受到如此惊吓，如此受冲击，活了几十年，悲欢离合也都经历过、看见过、听说过，但从未像今年发生的这件事给自己如此强烈的感受，可能是自己老了吧，承受力渐小，禁不住事……

我尝试慢慢写下去……

事情开头还得从老妈说起，老妈大胯骨折出院回家养病，疫情之下大哥费劲周折辗转回家陪父母，几个星期后老妈渐渐稳定，再加上二姐回来能接替照看，大哥也就不耽误工作该回去了。

“今天去妈那了吧，看着咋样？”二姐外出已有几个星期没见，我电话问她。

“挺好的，我来赶紧让大哥走，说朋友孩子自杀了，我说咋这么半天才下楼，一直楼上打电话着，大哥眼圈都是红的，让你以后可得少管孩子。”

“啊？哪个朋友孩子？”我吃了一惊。

“说是今年都考上研究生了。”

“啊那个孩子我知道，大哥总说的，真是那个？真的？因为啥？”我不敢相信。

“应该是吧，YQFK回不了家，自杀的，我没多问，他也等着走呢。”

挂断电话，我怔住了，是那个吗？和YY一个学校的？那个大哥每次回家都和我谈到的孩子？若真是那个，那我听说的可是太多太多了，因为和大哥聊天当聊到孩子时没有一次不提到，尤其这几年，从女儿上高中选职业选大学开始，他一直都跟我讲这孩子这个家的情况，因为这个孩子也和侄子同龄。五年前，他们高考，侄子以优异成绩考入顶尖学府。这个孩子说是没考好，但最后能录取到那个大学家里也特别高兴，大学不错，挺满意。后来女儿也考上了大学，见面聊到孩子时聊到这个孩子的情况更是必不可少了。

去年聊到这个孩子的考研话题，说考研不易，在好大学考研比一般学校更不易云云，更早时还聊到这个孩子妈妈为了这个孩子将来找工作而延长退休，家里早规划好了找哪哪工作等等。

今年初给老妈过生日时还问这个孩子考上与否，大哥说考上了，考了哪哪，非常理想的学校。我还说那孩子真是不错，都说今年考研那么卷。

会是这个我听说的孩子吗？死了？还是自杀？

外面门响我怔过神来，是老公进门马上告诉他。

“听你说过，听着怎么这么吓人！这么恐怖！”他也是惊诧不已。

女儿卧室走出来又对着女儿急切说道:“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想着自杀。以后就是找不着工作，爸妈把工资都给你，就守着爸爸妈妈啊，也不能去死啊，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女儿上大一的时候就说过，每到考研时，学校救护车就停在学校，说听学长们说每年都有跳楼的，不考研就没出路，我当时就说，“跳啥楼啊，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就是干不了专业干啥不活着？卖个白菜萝卜也能活下去，用得着去跳楼？那是最没出息的表现。”从她上初中开始我就很注重这方面的教育。

可这个孩子考上研了啊，马上暑假之后开学就是新阶段了啊，那是为何？恋爱感情问题？

第二天赶紧给哥哥打电话证实询问。

“哎，就是那个孩子，今天刚发送完进家，我们都心疼的不得了啊……”

“实际是上个月出的事呢，刚告诉我，正是在妈那，我收拾完东西准备下楼，XXX打电话来，你知道吗，他给我打电话先是哭，一句也说不出来，我一听，坏了，肯定是他们家孩子出事了……”

“我跟他最熟，这么说，是这里最好的朋友……”电话里我都能感受此时大哥的悲痛。

“是那个和你一样从X厂出来考上研究生那个，家是XX的？”我进一步证实。

“可不就是他……”

“记得你还说过爸妈去你那他还曾经去看爸妈？也是他吧？”

“是，是，就是他们孩子……”

听到此时得我已经是震惊加意外。这个大哥的朋友就太早听说了，从大哥参加工作认识他，兄弟姐妹聊天聊彼此的身边事就开始知晓这个人，真是熟悉的陌生人。

哥哥接着给我详尽讲述，“他们家这是刚要过上好日子，儿子研究生终于考上XX，刚出成绩时我问考得咋样，说上线了。直到面试结果出来他告诉我，我跟XXX说我一直没敢问就等着你信儿呢，这回考上这么理想学校，就说等孩子回家咱一定好好庆祝庆祝，这是我跟他最近联系说的话。哎，哪成想，这回给我打电话说这个？问我能不能最后送送他们孩子？”

听得我都要窒息了。

“那因为啥啊？研究生也考上了，为情？和同学有意见？”

“都不是，没搞对象，和同学关系也好着呢，不知道因为啥，父母也不知道。说是有这种‘阳光型抑郁’，你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来。”

“太惨了，咋能这样啊，多大的悲剧，这就是人间最大的悲剧，让父母以后怎么活？”

“可不是啊，特别好的一个孩子，特别懂事的，说这次研究生面试，自己精心准备资料，几年的全都打印出来，之前论文都获奖，面试他时导师特别满意，竞争很激烈的……”

我听着如此心痛惋惜……

“完事我们去他家，之前家里早早给孩子收拾好了房间，说孩子爱看书，特地把自己书橱腾出来，挪过去……可现在……”

怎么能这样啊？自己突然有股愤从悲来，“可得高诉CC（侄子小名），都得跟孩子说说，养你这么大你都是有责任的，父母将来还得指望你呢，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得让他（她）知晓知晓，参与参与，有责任感，古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说得多有道理！”

“是得多说这方面，还有孩子想回家就让回来，CC一直说今年回来，我说现在回来一趟那么不易等毕业再回来算了，这次他说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不阻拦。”

“MM也是，开学没多久就盼回家，现在的孩子啊……”

“是，不能和咱们那时比，行了，不说了，CC打电话来了。”

挂断电话，自己久久不能平静，饭桌上依然说着“怎么能就寻死呢？YQFK回不了家那还总不能回家？自己干点啥熬不过去呢？手机、电脑肯定是有啊，虽说剩一个人但大小伙子怕什么？”感觉自己越说越气，但老公一句话一语中的：“正常人谁那样做？他还是有病。”我默默无语。

是啊，阳光型抑郁症，连最最亲的父母都没察觉，走上这条绝路不是一天就走到的，即使没有YQFK未来也可能发生。

啊！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父母！

之后的日子，自己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从大哥那得到的细节越多，想的事情越多。想这个孩子那个夜晚的经历，想他父母以后怎么过活。

我上下班骑车一路上会想，办公室里与人说话都是平平淡淡，有搭没搭。下班回家给女儿做饭马上就会想到那个母亲再也不能给儿子做好吃的了，悲哀凄苦之情顿时袭来。晚上睡觉也在想，那对父母该怎么辗转反侧渡过余生的漫漫长夜……

那阵子感觉自己心跳减慢，反应迟缓，整个人处在游离状态，对女儿少了很多絮叨，我能守着孩子，为她做饭对比已是极大幸福，这个超长假期明显对女儿温情不少，不同以往。

我和老公唠叨，开始老公附和着我，某一天我又要提及，老公不等我说下去就阻止“你可别提了，我不想听了”。可我还是不能不想，一天早上醒来，我对老公说“我真的是吓着了，每天想，我也不想天天想这件事了”。这样直到8月初我们一家人外出游玩，旅途中坐车曾遇一对坐我旁边的母子，年龄比我们大些，儿子规划着第二天的路线对母亲指指点点，而母亲毫无疑义，那看儿子的神情是跟从，带着依赖挂着满足。我不油然又想起了那个母亲，她再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天伦之乐，又是一阵悲哀……

外出期间换了环境，重要是因为房屋纠纷牵扯了自己精力，我才从那个状态慢慢解脱。

哎……

某天无意看到介绍一个盲人自杀热线接线员的故事，很是触动，尤其那段话：“有自杀意图的人，会穿过一间间黑屋子，最后抵达灰暗的迷宫，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但在每次进入下一个黑色房间前，他们都会向外释放求救的信号……”了解了“希望24小时热线”，400-1619995，电话号码的含义：要留、要救，救救我。接着关注公众号，进一步了解，立马萌生也要当接线员的念头，跟老公说起我将来要做这个公益，我必须做点事情。但我知道自己做那样的事情肯定是干不长的，听了他们的故事我会身陷其中，我会失眠……老公说你不适合，你干不了。

但我一定要试一下，于是接着了解，发现这个公益组织热线还没开通到我这个城市，但想参与总会有办法，自己有这个执念。过段时间吧，现在手头还有好多事，我先学那个课程，拿到证书，我先准备，我一定得做点什么……

我想对这个听说的孩子说:

孩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孩子，我们怎么没帮上你？

孩子，我好心痛 ！

孩子，愿你在天堂，再也没有忧郁，再也没有黑暗！

孩子，愿你安息！

202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