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你（之一）

藏你（之一）

——关于青梅竹马的你和我

作者 张家本

一、岁月短 童谣长

（作者自述：当了十三年小学教师，有了比这个行当之外的其他人对干净纯洁的童年、少年时光的更多观照。人生的这一段，是生命的青藏高原，没有一丝丝污染。

儿时唱这样的童谣：“刹裆裤，进洞房，转眼儿孙已满堂；早尿床，午当娘，傍晚乘轿南山上！”

我和我的童伴问她读过私塾的奶奶啥意思？奶奶说：岁月短，童谣长啊。

人生如此短暂，作为人生的一部分，童年少年，则更是如同白驹过隙。我欲把少儿里稍纵即逝的、阳光灿烂的、朦胧未开的场景，药引子一般“熬一熬”，通过这个平台，呈现给与孩子为伍的同仁们和孩子们，大家一起重拾那最熟悉的最美好的或者最迷蒙的场景，讲述下来，记录下来。因为相关，期盼喜闻乐见，因为童真，期盼花开灿烂——

作者力求本系列稿子既衔接贯通又可单独成文）

60-8=52。

燕子，这个算术式，你应该是天下第一个知道它意思的人。

辛丑年，我的年龄满了60甲子。

8岁我第一次与你牵手，一晃过去52年，岁月跨越了半个多世纪。

刹裆裤，入洞房，转眼儿孙已满堂；早尿床，午当娘，傍晚送到南山上。

燕子，这童谣你一定记得。

你问奶奶啥意思，你奶奶解释说，人这一辈子快里很。男孩子刚刚把开裆裤“刹”住，就要准备结婚了，婚后一转眼就儿孙满堂了。女孩子嘛，一生啊，就像一天一样短。

你说，奶奶你光胡说。你奶奶说，是是是，我胡说我胡说。读过私塾的你奶奶边轻轻摇晃白首边轻轻刮了下你的鼻子，自言自语道，岁月短，童谣长啊。

你奶奶的话，那会儿哪懂。这哪是童谣啊，分明是放在珠峰上的天书！这会儿终于明白，奶奶没有胡说，童谣也没有瞎唱。

半个世纪过去，往昔那一个个场景，依然清晰如昨：

场景1：一个叫牛娃的8岁小男孩和一个叫燕子的7岁小女孩，在一架牛车的前沿上，小屁屁隔着薄薄的秋装，并排挤坐在一口木箱上。两双陌生的眼睛，在牛铃叮当的秋风里对望着——

场景2：一头牛犊子在田埂上吃草，一只燕子翩然落在牛背上。你指着叫，你看，你快看！我一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我问你，燕子，你让我看什么？你说你看那牛那燕子。哦，我恍然大悟，你是说那燕子飞落牛背的图画把我俩连在了一起，你就是那燕子，我就是那牛——

场景3：我低头看着脚上穿的你的女式童鞋，拱出个大脚趾，你捂着嘴悄悄地笑——

场景4：电话线上，排着一行燕子，其中一只从队列里飞下来，飞往落锁的老屋，欲入去寻找旧垒，几经盘旋未能飞入的燕子只能飞离那老屋，与那被惊起的燕群一同飞向远方——

场景5：在你家的桑葚树下，你指着我，我指着你，笑对方被染色的嘴巴，你奶奶用童谣笑：吃桑葚，黑屁股，洗黑东湖和西湖——

半个世纪以前的一对童男童女，在那一幕幕里，一忽儿走成了当年爷爷奶奶的样子。

那熟悉的场景，在我眼前一次次幻化，他们两个童稚走着走着咋就走成了新郎新娘，在迎亲的牛车前牵手，走向宾朋云集的婚礼现场，那牵着手的新郎新娘走着走着咋又幻化成了一对童男童女的模样——

燕子，人老了眼前是不是都有幻觉出现？我知道今天的你，在远方；但是，昨天的燕子，一直在我心里。

远方，似乎很远，但依今天的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和飞机航班的快捷走法，实在很近；心里，好像很近，却无论咋走，也走不过去，于是便觉得越走越远。这种绞筋的距离，绞得心疼。

于是，我闭上眼睛，看你。走回梦里，想你。在幻影里，猜你。那看，含着笑；那想，盈着泪；那猜，醉着酒。

其实，你现在在哪里，人们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人们了解。走去一打听就不用再猜测，但是我不打听。一打听，他们说的你，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你了。

今天的你，是别人的你，我不打听。我只在心里原原本本藏着原来的你。

这一藏，倏然间便逾越了半个世纪，半个世纪，长吗？看见咱们村那老柳树，我突然知道半个世纪不算长。

对，就是咱们捉迷藏你钻过的那棵空心老柳树，还在，李闯王时栽下的。当然，还有咱们打小挖药捡柴那架福吉庙山，还在。依稀间，看见那树洞里还藏着你，那山沟里还藏着你，在它们那里，我总能清晰如昨般看见你，听见你，走近你。

燕子，今天我才明白了你奶奶半个世纪前说的话，“岁月短，童谣长啊”——

（《藏你》是作者《铺满乡愁的来路》上中下三部之下部 ）

《藏你》“一——十五”期预告：

一、岁月短 童谣长

二、秋风路 头班车

三、女童鞋 花红枣

四、童瞳雾 童心伤

五、物分群 人分类

六、青梅涩 竹马长

七、苦非苦 误非误

八、中非棉 泛波澜

九、“谈恋爱” “乌疙瘩”

十、东风归 燕子飞

十一、风悠悠 云悠悠

十二、伤.长身 痛.长心

十三、城亦远 乡亦远

十四、月儿羞 星儿赧

十五、风儿吹 星儿转

十六、后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