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变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非常丢脸的一件事,不愿提及。
2010年,我才42岁,突然重病,在ICU里抢救了三次21天,最终得以死里逃生,却自此无法走路,不能说话。
现在,我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人一旦过了这个年纪,就可以划归老人的行列,就有了胡说八道的资格。
那我就随便说说吧。
今天看到,网上有个朋友抱怨说,由于疫情,他在家已经被隔离了漫长的一个月!没钱吃饭,没钱还按揭,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哑然失笑。一个月也算是漫长?我已经足不出户12年之久!算起来已经被隔离了一百多次了!从家庭的顶梁柱成为沉重的负担,无法工作,收入微薄,又该去向谁诉说?
即使像我这样悲惨的人儿,仍然有人比我更悲惨。在医院里,我见到30多岁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我见过只有40岁眼珠子会动的重症肌无力患者……
人生没有不艰难的。
总有人比你更艰难。
你觉得自己很难,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别人也不容易。
以《水手》《星星点灯》等歌曲闻名遐迩的郑智化,他曾经来到我寓居的南宁录制节目,采访中,他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如果上天给我一双健全的脚,我愿贡献我所有的才华。
有人觉得是矫情,我不觉得是那样。
你不知道,你视若不见的东西,竟然如此让人羡慕。
22年以前,我32岁,想去越南下龙湾旅游,但由于时间的原因,一直不能成行。
我当时安慰自己:现在没时间,那就40,40不行,那就50、60、70、80,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我就有时间啦,却只能躺着病榻上幻想那里的洁白沙滩,湛蓝海水和灿烂的阳光了。
那有什么来日方长?
我住院的时候,大学同学冯君来看我,他告诉我,他计划和几个朋友搞一个怀旧式的农庄,准备在单位(广西畜牧研究所)附近拿了几亩地,用来当田地,并用推土机挖成一个个鱼塘。
但是,这事一拖就是几年,一直没有进展。
我倒是追问冯君:你那事怎么啦?
他总是说:等等吧,现在时机不成熟,来日方长。
大概是2016年,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开始动工了。
但是,几个月后,我却在同学群里面就听到他的死讯。
他终年只有48岁。
那么说,他的计划,他的梦想,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人生无常,灾难会随时降临,哪有什么来日方长!
台湾电影《练习曲》中,残障人士明相即将大学毕业,为给自己的青春留下美好回忆,他毅然踏上了困难重重的环岛骑行之旅。
他有一句话很著名:有一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是啊!在茫茫的人生的道路上,没有人看得见前路有什么艰难挫折,没有人清楚自己一生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作奸犯科的事,就趁早做吧。
在我变残之前,从来想不到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的悲惨。
我总会想:为什么有人喝酒得比自己厉害,生活比自己更奔波,身体比我还差,他们就不会变残?
这不是命是什么?
最近阅读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里面写到:我被(炮弹)击中,或者我还活着,都纯属偶然。
很多事情都是偶然。
我居所的外面,是一条马路,每天凌晨5点多,就会传来“沙沙”的扫地声,那是那些早起扫大街的大妈开始上班了。紧接着,是此起披伏的脚步声,那是那些早起的上班人,他们必须赶在黎明之前到达岗位。
他们必须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才能求得生存。
近几年,我的周围突然冒出高高矮矮的三十几座高楼,直插云霄。
房价也水涨船高。从十年前的3000多元一平方,到现在的10000多元。
很多人就哀叹价太高,买不起房。而隔壁的一栋都是回迁房,听说每户都有几套房,几千万身家。
难道他们比环卫工人,比早班人更努力,更应该得到巨额财富?
你想想自己的从前,无论是升学还是职场,总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操纵自己的命运,让你无可奈何。
人生就是这样无奈。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偶然,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不论什么样的结果,它包括成功,喜悦,也包括被嫌弃,失败,绝望,乃至死亡,都得接受。
正如《瓦尔登湖》说的:人这一生,总有些事,即使拼尽全力,依然无能为力。
也许,你没能赚到钱,你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并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上。
我的手头,是一本随笔集《再回首》。
它由南方出版社出版。
作者正是鄙人。
在书中,我回忆起过去的很多事情,每个字符都是我这个死里逃生的人的感悟。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对我来说,这算是一个奇迹了。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我硬着头皮开始创作之路。
至于说是硬着头皮,我发觉自己头脑混乱,并不是写作的好手。由于疾病影响,我不能手书,但看电脑荧屏,几分钟就眼花缭乱。
一天我才能写几百字。
这本只有20来万字的随笔,我要花上几年。
当然,这并非我写的唯一一本,我最喜欢的,是我历时8年写就的长篇小说《大白话》。
可惜至今都没能得到出版。
咱明人不做暗事,顺便在这里给它做个广告,希望有人能看中。
所以,当我看到这样的问题:
当然!
我一个不能走路,无法说话的人,还能创造奇迹,你们生龙活虎,身体健康,比我好得多了,有什么奇迹不会出现?
唐代诗人刘禹锡写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就这样,站着历史的长河里,看千帆过尽,看两岸万木春色。
页面更新: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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