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下22

秦烟轻轻梳理着他的发髻，也不应答，无从答起，感应着他他体内的血脉搏动，或许他体内也留着自己的血液，秦烟自己也也心跳加速着。

阿兰则从屋内拿了薄被，将两人盖上，以防受了凉。自己则是抱着一床薄被靠在两人身边，躺下凝视着漫天的星琗。

我家曾经在山城，一座孤悬于江中的小岛上，那楼前有一大片空地，母亲喜欢种些花草，我三岁那年，在经历干旱后发生了火灾，也殃及了祖屋，祖母与母亲都未逃出，之后那祖屋未曾再修建。瓦砾和断墙间长出许多彼岸花，我常常一个人悄悄的去哪里，以期寻得母亲与祖母，可那些残砖断瓦下时不时跳出些瓜曲儿。

有种带有红麟翅翼的，那些红麟翅翼的瓜曲儿，将翅翼儿抖动起来，声音清亮。常常它们还会一唱一和，将所有的寂静填满，还有一种叫黄竹虫的，牙唇坚利，将竹节琢了吸取汁液。
我只还记得很深的庭院，那门口有扇厚重的大朱红门，门上的铁扣环我够不到。就搬来凳子，将它们磕在门环上，叮叮当当的可以压过流水声，等他们推开沉重的大门，抱着我要绕过一堵影壁。

在影壁上雕琢两头巨龙，生有九趾，那石雕龙缠绕在照壁上挣抢照壁中心一块儿镂空的珠子，张牙舞爪威严里带着勇猛。石雕是中空的，从尾部到龙嘴哪儿。我常常扯着阿姨们的耳朵，让她们带我到龙尾哪儿，从雕刻的龙磷尾巴那用嘴儿吹，等我的力量从石雕的中心里，跑到龙嘴那，悠扬低沉的龙啸就会在院落里回荡，可龙啸传进祖父的耳里时，祖父都会从房里出来将我拎回屋里去，往往这时候母亲和祖母都会出现，从祖父屋里把我抢出来，理由都是我这么小，不该让祖父灌了墨汁进嘴里。

祖父只得站在哪潮湿的天井，朝祖母数落：“你一个妇道人儿，不适宜时局。”，祖母与母亲却也怕祖父，从天井里绕过，倒也不回一言。往往这时祖父也只得悻悻的回转屋里继续他的画作。
母亲常将我带至后院，那院子里种着金黄的金丝皇菊和紫红的彼岸花，院里阳光总很明亮。院脚落有个水池，从青石级下水。够家里的佣人们洗衣，淘菜用，有一日，我自行来到池子边，将母亲吓哭了，她不停的诉说着：“涵子，这里很深的，你看天有多高，他就有多深，我被母亲抱着，随着母亲看去，那水池里印着深深的天空，如渊无底。”

自此那有着幽深的后院我就没去过，直到那晚整个院落起火了，那清寂幽黑的池水也没舀干。我也不见了祖母与母亲。只余下瓦砾和断墙间长出的许多彼岸花，那美过于深幽，不是一个小孩子能经受住的，常常让我撒腿就跑。可跑一程，又无奈的回转，可我想母亲，想祖母，想她们带着从破磷头尾巴那用嘴儿吹，等我的力量到龙嘴那，让祖屋响起悠扬低沉的龙啸。

母亲不在的时候，生活里再也没有青苔石碣，没有圆门，没有金黄的菊花和紫红的彼岸花儿，也没有那水池的幽深和惊赫。，有的只是祖父无言的厉责，有的只是无尽的写写画画，有的只是犯了错，被祖父罚在雪地里跪着，没有同伴，只有在窄狭的桌案上过着春、夏、秋、冬。有时候只得一间歇里可以跑出祖屋那里，闻着彼岸花的香味儿，以期从她们哪里寻得一丝母亲的味儿。可祖父叫喊就突兀拿着竹块儿来了。
后来祖父不在了，我就这样茫然漫游，从一个市城到一个城市，从山野到再到人烟，再从另一个省城到另一个地区首府再到一个又一个县城，以图回到童年，将与母亲待着那些暗淡的记忆复活。
可我发现，所到之处，我如飘着的雪花儿，一挨着地就融化了。徒然找寻的依恋与童年其实永远的沉入深渊。

我充其量只能在这世间的某一处，某一角，某一个房间里，某一个瞬间，找到一些纯然属于自己的记忆，只有在这种记忆里，才能保存自己，不受到伤害。

这一夜，漫长，漫长得将月隐藏，秦烟轻轻揽着舒涵，时不时应答一句，感应着他体内的血脉搏动，或许他体内也留着自己的血液，秦烟也心跳加速着。秦烟没有流泪，她欣慰着，舒涵已经长大了。从今晚，打开心门这一刻开始。

“我很想念母亲，我已记不得她的模样儿了。”舒涵喃喃自语着睡去。

阿兰却早已哭的似个泪人儿，“原来他这么苦！”

“一个人背负了他自己不能承受的疼，那么他就会比任何人都要成功些，因为那些疼苦已给予了他磨炼的基石。要么他沉沦，要么他会站得更高。”秦烟回答着。

“最害怕的是他一直将内心里的东西隐藏，隐藏的同时过往会不停的侵蚀他的心智。心结打开了，他自己已释然。”秦烟低语着解释给阿兰听。

阿兰点点头，往天边看去，一抹朝霞已将天空涂成粉黛，最后的黑暗隐去。从营区内已有人早起，准备着出发需要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