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星空

乡村的夜晚，屋内仍残留了白天的高温，阶前檐下却是凉风习习。

晚饭后，我刚把竹椅搬出门，月亮早等在对面的西天。

今夜的月儿似一支发光的小白船，泊在西边的山头。我安置了竹躺椅再去看它，它却随意地裹了一片白云作兜头，半遮了素面。

一张竹躺椅，两个小木凳，三两人在屋前乘凉闲聊。

言语间，月亮沉入了西山一片黑松林的后面。

皓月一失，夜便暗了下来，抬头却是繁星满天。

我叫来二丫看星星，二丫举头惊呼出声。“好美的星空啊！”她说。

妻也感叹，说她在这里长大，却从来没注意到星空这么美。

璀璨星光万点，耿耿银河似练。

只有在暗处，这梦一般的浩瀚星河，才如此亲切。

此刻仿佛置身于星辰大海，那星星都触手可及了，变作了我们的亲密玩伴。就想起李白说的“手可摘星辰”，大概就是这种与大自然无限贴近的感觉，未必一味谓楼高也。

星天好似一座闪光的穹庐，把我们笼罩在其间，自以为也化作了其中的星一颗。我的心飘渺闪烁起来，感觉有生以来，从未如此贴近梦想。

小女儿跑出来，钻进我的怀里，又抬头望着满天星，萌萌地告诉我说：“爸爸，姐姐说她要做最亮的那一颗星星。”

又歪着头问我：“爸爸，你想做哪一颗？”

我笑而不答，反问她：“你呢?你想做哪一颗？”

她指了一颗正闪闪烁烁的星，说我要做那个，眨眼睛的那个！

“真的好可爱呢！”我说。

我也指了一颗离群索居的星给她看，说爸爸就做那颗吧。

女儿说爸爸你喜欢它吗？

我说是的，我喜欢它乖乖的、安安静静的，就像这夜晚。

一颗流星划过，一瞬即逝，等我出声提醒，妻再去看，星空如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二丫也没看到流星。看着妻怀疑的眼神，我说是真的有流星，只是太快了，你要一直看着，眨眨眼都不行。

妻问我许愿了没有？

我说来不及呢，你得先把愿望准备好。

片刻后又有流星，这回妻和二丫都看到了，都惊喜地叫出声。而后省起，妻赶紧闭嘴许愿。

“老人家都说那是星星拉的屎。”我告诉二丫，呵呵地笑了。

流星接二连三地在天顶划过，不知道妻成功许愿没有。

我想起农忙的一个夏夜，在姑姑家的屋顶晒台上摊完谷子，累了就躺倒在房顶，那是一个妙绝的夜晚，夏夜的星空像满缀宝石一样璀璨。那夜我幕天席地，怀抱了星河睡了过去。

我说看星空要往最暗最高的地方去，最好是黝黑的山顶，越暗处星空越是灿烂，越高处越能触手可及。

于是打着手电，把二丫带向夜的更暗处。

二丫安静地看了一会星空，轻轻问我：“爸爸，为什么书里面说找到北极星就能找到家？”

我答道可能是说北极星指了正北方向，能找准北边，就不会迷失方向。

说完自己竟然恍惚了一刻，不知是若有所悟还是若有所失。

忽然想起一首老歌《星星点灯》，感觉自己仍是那个迷失的孩子……

又一颗流星坠落。

乘凉的人儿换过了几拨，陆续去屋里睡下了，最后只剩我一个。

星汉灿烂，夜凉如水。

秋虫唧唧，流萤飞起。

独对一天繁星，这一刻的我仿佛超然物外，失了重量，失了悲喜。

我被无数星光击穿，散作一束发光的星尘飘向夜空，飘啊飘啊，终于融入了浩瀚的银河。

也许，我们所有的缺憾，都只是源于缺失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