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

当我们的目光被一望无际的金灿灿、沉甸甸的稻田所牵引，望着轻风拂过田野，稻浪在田垅间弯腰颔首，鸟雀们撒欢儿地扑棱在田间地头，空气中都弥漫着一派熟透的味道时，预示了收获季的喜悦，正跳跃在人们的心头。

“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大地之上，万物泽被。人们常常将土地喻之为最亲最敬最爱的母亲，只因它不光是我们进行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母体，更是我们来路与归途，一直窃以为，只有土地神，才是我们应该顶礼膜拜的第一大神。

所以才有宋诗中那副如梦如幻如画的“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耕织画卷，勾勒起了多少人的梦中向往。

公元二零二二年九月的日子里，我们区市作协的一行作家们，把采风的脚步踏上秋天的龙尾巴村、虎头村、土木溪、芙蓉桥……踏上这些有着好看又有好听名字的村庄，在这片片美丽的土地上，我第一次现场学习和感受到何谓N+1田长制，清楚了它是将永久基本农田保护任务落实到责任人、责任地块和责任网格，形成一级抓一级、层层抓落实的永久基本农田保护机制，从而实现保护责任的全覆盖。

古云“民以食为天”，因为基本生存的吃食，才引发了人类的诸多活动，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这次的釆风活动，还是一个探问追寻土地与人的关系的历程。

在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将田长制同史书上认知到的历代土地制度进行相比较，试图由此让自己得到某些启迪和发现，所以井田制、屯田制、均田制、家庭联产承包制……种种从原始社会到封建社会、到民国、到现今的重要土地制度不断闪现于我的脑洞，引发我持续深入的思索。

而这一切，都基于我第一次真切地亲近触摸了土地，真实地靠近和了解了这片土地上的亲历者、参与者、深耕者和守护者。

她们中，有在激情燃烧岁月里带领乡亲修筑“南方大寨”的黄炳秀。她用了10余年时间，劈山凿石开垦出2000多亩梯田，把跑土跑水跑肥的“三跑地”，改造成保土保水保肥的“三保地”，开创了治山治水治土的长峪铺精神；有被一张张选票托起了致富梦想，发起成立张家界群发农作物种植农业合作社的陈曳媛，她让村民以土地入股的方式加入，以科技兴农富民，建设美丽屋场，打造魁力乡村；有个人致富不忘乡亲的钟白玉，她在15年时间里带领本村144户、510人成功脱贫。她们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们，她们扎根土地艰苦创业的事迹深深地感动着我，更因为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党支部书记。

我们的车辆到达山青水秀的芙蓉桥乡合群村村部时，阳光正炽，在黄灿灿的晒谷场中间，有一位身穿白族服饰，漾溢着满面笑容的中年妇女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据石绍河主席介绍说，她就是带领合群村成功脱贫致富领头人——钟白玉书记，见到我们一众围拢来，她便侃侃而谈起来，有条不紊地给我们介绍合群村的基本情况，以及对本村的远景规划和美丽蓝图。

自2007年回乡逐梦的钟白玉，15年来，一直带领乡亲们为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而不懈奋斗。作为老红军的后代，她的身上流淌着面对困难不屈不挠的血液，在脱贫路上摸爬滚打，最终总结和推行出党支部+基地+合作社+贫困户的模式。这期间，她和村里近40名党员分成四个小组，在优质稻、黄桃、丑橘、养殖这四大产业里下大功夫做文大章，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她们将全村700百亩稻田、2000多亩荒山流转，交由合作社统一经营，搞合作经济，一起开辟荒山造田，甚至还将别的村抛荒的土地租赁下来，着力培育种植优质水稻，打造出的“七眼泉”生态香米品牌，如今已是供不应求。

钟白玉的族人们，正是700多年前从云南大理出走的白族，她们迁徙到桑植开枝散叶达13万之众。如今，正是土地把远隔两地的族人连接起来，共同寻根问祖，重述血缘亲情。她从原乡大理请来本族的资深师傅，带领姐妹们一起学习扎染印花工艺，做出琳琅满目的白族特色产品，既实打实地为村里人带来经济收入，又传承了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现在的芙蓉桥合群村，品白族茶、听白族歌、跳白族舞、观白族扎染、购白族文旅产品……这些时尚、休闲旅游的概念已是兴起，吸引了众多的游人慕名前往，也吸引着前来造访的我们踮起自己脚步，放情翩跹在白族风情舞之中。

钟白玉和姐妹们还通过互联网直播带货推介自己的农产品，增加创收。在直播间，她们唱民歌，讲述白族民俗风情，介绍特色产品，烹饪原汁原味的美味菜肴，直播的红利，打开了她们的新思路，开阔了她们的视野，还由此走出了一条可复制、可推广的“农业+旅游”脱贫攻坚之路。2021年2月25日，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合群村党支部被授予了“全国脱贫攻坚先进集体”。

是啊，像黄炳秀、钟白玉、陈曳媛这些在土地上勤劳致富的女人们，用她们满腔热血装扮描绘着家乡，家乡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她们的汗水，浸润着她们的心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土地的一部分，亦是大地之母之本身。

曾经，我在自己的那首《空中田园》诗句中这么写到过：

鸽子花起舞的地方

几剪雨燕啄破春事

我贯持对天子山神的敬意

前来看你耕田

看蚂蚁在草间散步

可否，借上这一亩

就此，余生流连

我一直是那么庆幸自己能生长在张家界，生长在这块在太多人眼中的诗与远方的仙境之地。我知道，自己生于斯长于斯还将逝于斯，今生今世都要与之相依相伴，我要像钟白玉她们那样，把每一个炊烟袅袅的日子活成诗，在土地之上注解和诠释生命的意义，并最后完成尘归尘、土归土的终极哲学命题，一如她们，把自己的生命与土地、与诗情深深融汇融合。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这副又除草来又砍树，田头翻耕松土壤。千对农人在耕地，洼地坡田都前往的热烈春耕大场景，千百年以来，都是那么的美丽又动人。

愿大地之上，每一块耕地都有人守护，每一角土地都有人在农桑，愿天下四海——皆无闲田。

（江左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