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我又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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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控期间，太过无聊，虽然自由的时候也无人陪伴，但自由的时候即使不去工作，也可以一个人到处走走，散散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说是自由人，又没有完全的自由，说像囚犯，又没有狱友，好似被囚禁在荒岛，又没有任何景色。我没有那种可以在墙壁内找到人生意义的领悟，也许摆脱苦闷的方式，也只剩回忆了。

回忆一定要基于真实，不能夹杂一丝的夸大、修饰与幻想的成分，否则“过去”就不再是事实，而是变成了故事。当然，这对回忆者来说，是个挑战，毕竟我们每个人都向往完美与激情，拒绝遗憾与平庸，总想在平静的水面制造一朵漂亮的浪花，可现实的水面除了混浊的平静，还满是枯叶与漩涡。我们要做到的，就是正视真实，尊重真实。为此，我应提前声明一点 除了人物名称，本故事并非虚构，如有雷同，也并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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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月底的那天，也是我生日的那天，因为工作不忙，就把工作延后了几天。这倒不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我反而觉得，独自一个人的生日不值得庆祝。可问题是，我为这个所有人都不曾记住的日子，感到了忧伤。一忧之下，便放下了工作，跑了200多公里，去了年少时常去的一个小山村。

那个小山村曾是我姑姑居住过的村子，但二十年前他们就搬离了那里，我也从此再没有去过。此行没有任何目的，纯粹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

清晨，穿过市区，进入国道，这段旅程就算真正的开始了，可我心里仍然在犹豫着。一方面是觉得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徒劳的空转一圈，另一方面又感觉此刻抑郁的心情急需找个安静且熟悉的地方缓解一下。直到进入了环山公路，我这不定的心才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弯道慢慢地坚定了下来。随后，又是一个接一个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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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所有没人居住的地方都有那种自然而然的美感，它们与蓝天白云和谐得像一个整体，不像城市的高楼大厦，它们把天地都分割了，你站在城市中，总会提不起仰望蓝天的兴趣。

在这段路途中，凡有小路、岔路的地方，我都会停下来欣赏一下四周纯朴、自然的景色，而后再小憩一阵儿。这以至于我到达镇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镇子的变化很大，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模样。过去的镇里就像一个巨型的村落，宽阔的大道两旁尽是民宅，商业上只有一些超市、肉铺、面馆和洗浴，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中学和集市了，你站在大路的中心，清晨能看到太阳从东边的山上升起，傍晚能看到太阳从西边的山上落下。而现在，镇子的道路变窄了，两旁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商业的小楼，连朝霞与晚霞都被遮蔽了起来。

在镇上没有逗留，吃过午饭就匆匆的启程了。我要去的村子离镇里还有一段距离，要翻过一座山丘，上山的路形就像心电图，下山则是一条长长的缓坡，踏上这条路才有了熟悉的感觉，它还是老样子，下了坡就像到了家一样，除了村头的庄稼地里多了几座房子之外，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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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坐落在山沟里的村庄没有一丝微风，有种夏季还未飘散的气息。

刚到村口的时候，真希望当时能突然下起暴雨来。一来能衬托我这慢慢浮现的淡淡忧伤，二来能让我独享村外无人干扰的宁静。

等进了村里才发现，我的希望是多余的，村外空无一人，不仅没有车辆、行人，就连狗都不见一条。如今的村里，大概只剩一些老人了吧？不像我曾经来的时候，那时满街的孩子，少男少女都是成群结队，平时的日子也热闹得像个节日。

除了空荡荡的街道，村里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我从未离开过，而这二十年间就像昨夜的一场梦，我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从村南到村北，从村东到村西，来来回回我走了许久。宽宽的水泥路，被时光磨成了米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的明亮、耀眼，每条小巷都是那么干净、整洁，路上没有一片树叶，墙角没有一丝杂草，这当然不是自然的杰作，但又找不到生活的痕迹。

午饭过后的那段时间，在村中心一个被称作“广场”的地方，出现了几个老人，靠在矮墙上晒着太阳，这是我进村之后第一次看见人类。

所谓的“广场”不过是一片破旧的小篮球场，比起对面的三间瓦房也大不了多少，虽然“广场”也富有陈旧的年代感，但与这村子相比也显得格格不入。我想，它大概从未被人以它的真实用途所使用过吧？

除了“广场”，还能看见人的地方就剩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部了，但除了又黑又胖的店老板，也没有其他人。小卖部的商品新旧分明，没有中间地带。就拿饮料来说，它有像可乐、雪碧、绿茶之类的老产品，也有像气泡水、电解质水这样的新产品，但在两者中间年代的商品却没有。

我买了一瓶苏打气泡水，可在这充满回忆的地方，真想喝点儿酒，有种一醉方休的冲动，大不了在车里过夜好了。不过，当时还是理智压制住了冲动，直到我路过了一户人家，这种冲动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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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这户人家与整个村子一样，除了冷冷清清，房门紧闭，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变化，虽然木门的油漆都已脱落，原木也风化变黄，可二十年前它便是这样。门外的花坛里没有了鲜花，对面墙壁的爬山虎还像从前一样翠绿。

从前的这家屋里住着一对老两口，还有一对年轻的姐妹，姐姐叫小珍，妹妹叫小美，姐姐十七八，与我同龄，妹妹还未成年，大概刚上初中。

那时我常来这家做客，也是因为姐姐好客的原因吧？家里每天都会来很多的男孩女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时不时就会响起一阵欢声笑语。这里仿佛就是个没有酒水的酒吧，充满活力的少年少女在此沉醉于言语，这里也从来不缺话题。

姐姐很爱说话，能说，会说。妹妹正好相反，她虽心怀与人交流的热情，却不善言辞，总是还未开口，就害羞了起来。她喜欢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兴致盎然地听着伙伴们的交谈，沉默着，又激动着，就像刚刚出生的小母马，望着一片一望无际的肥沃草原，它心生向往，却又羞于奔跑。

有天我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去村里溜达，好似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志同道合的伙伴，但走的却是最熟悉的路。远远的我就发现了小美的身影，她正在自家门外晒衣服。

那时她大概一米六的身高，身姿挺拔，亭亭玉立，很瘦，但不是病态的瘦，是那种孩子气的瘦，如果单看身材就像个小伙子，尤其是那笔直的胸脯，即使她只穿一件半袖，也看不到那一粒凸起。当然，比起男孩子，她的腰更细，胯骨也显得更宽一些。

她留着齐脖的短发，常常会把一侧的头发掖到耳后，若这时你去看她的侧脸，也会感觉像个俊俏的男孩子。脸型棱角分明，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子，清秀，帅气。如果她能暂时地忘掉羞涩，让你能从正面多看她几秒，你才会看出她那种不夹杂任何妖娆的、纯粹的女人味儿，真的像一朵初露颜色的花苞。黑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低调、谦逊的嘴唇——这张并不妩媚的脸，需要细品才会发现它那惹人爱惜的神韵。

她的迷人之处不是那种袒胸露缝的小骚包们身上发出的荷尔蒙的气息，而是那种像是从灵魂的源头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尤其是在她讲话的时候偶尔一现的那种没有任何理由的美滋滋的神情，我太爱她的这一瞬间了。

话说回来，上面描述的并非是我当时的看法，而是此刻的回忆，当时我还太年轻，不懂得如何欣赏一个女孩。

聊到这里应该澄清一点，我没有恋童的癖好，我对曾经那个女孩的想法是个人性的，与年龄无关，何况我们也差不了几岁，我记得大概差两三岁，最多也不过四岁，如今她也开始奔四了。

我不但没有恋童的爱好，相反，我有着严重的恋老情结，这也是我至今单身、未婚的主要原因吧？我根本不喜欢年轻的女人，更别提少女了。当然，很多事情都会有例外情况，否则这篇文章也不会出现。

情感上的例外往往说不清、道不明，对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统统把它们认定为是前世今生的因果。也许前世我们曾彼此相识，而今世的一厢情愿，不过是我的余情未了。我始终记得你，即使我们好似彼此遗忘了一生。

言归正传，闲话莫提。

我走到正在晒衣服的小美身边，她看了看我，但并没有向我打招呼，我问她姐姐是否在家，她回答没有，是跟爸妈去了集市，家中只剩她一人，我没有说什么就走开了。

在村里的主路上转了一圈也没见什么人，大概都去赶集了。回姑姑家的路上，再次遇见了小美，她坐在自家门外的石阶上，用一根枯树枝拨弄着花坛里的沙石。我问她为何闷闷不乐，她只说句没事，便随着沉默把头低得更深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好像快要哭了。

单纯的少年常会做出不知趣的举动。我不理解她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便用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我的视线。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影视剧中流氓调戏妇女的动作，这遭到了她强烈的反抗，差点儿把我推倒在地。不过这也起到了一些好的作用，从她那愤怒但不失优雅的神情来看，她不想再哭了。平静了一会儿，她的脸颊慢慢地泛起了红晕。

这是我记忆中，关于她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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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恍惚间，太阳就要落山了，那扇门前的石阶上残留的陈旧影像，也随着西山顶上最后一现的回光返照，渐渐地消散了。

作为一个即使失踪七天七夜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人，我没有找到任何回家的理由，在“回家”与“一醉方休”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即使会露宿街头。

对我来说，家，只是一所遮风避雨的房子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酒我也并不喜爱，酒对我的意义更像是一种药物，一种缓解忧郁的药物，至少醉了就不会感到苦闷了。作为一个资深的抑郁症患者，我也常常承受酒精的折磨，这算是以毒攻毒。可想而知，心灵上的痛苦远超过身体上的痛苦。

那天夜里我没有喝醉，只喝了三分之一瓶的白酒，吃了几根火腿肠，然后就跑到山腰上去看星星。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块风水宝地，斜斜的山坡，一小片巨石群，周围是矮矮的草地，有微风，但并不凉。往下看能看到整个村子，零星地亮着几户灯光。

提到星空，人们常常期望能见到一颗流星，而对于喜爱仰望星空的人来说，流星并不罕见，你爱着什么，什么就会向你发光。那晚我看到好多颗流星，但只许了一个愿望。

我把心愿寄托给繁星，我坚信它能万无一失地把我的心愿送达，地球总会转过去，她也终有想要仰望星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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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在我的宇宙中，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平凡的存在，

即使命运让我将你遗忘了许久，

我知道，

我的灵魂从不曾忘记，

他始终记得你，

他记得你的一切，

记得你的全部，

也记得你千万年前的模样。

如今，

我们再次相遇了，

我将不会放开你的手，

直到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