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天的离别


秋天,如果是一场生动的遇见,那该多好,偏偏是一场别离。

今年的秋天是缓缓来的,而他却是匆匆走的。

他是经过七十五载人间秋天的人,是因为他懂得了秋天,才随秋天走的吧。

他,本族的兄弟,金声哥,走在今秋渐深的日子。


我记起来,那年的秋天,也在九月,正在读高中的我,回村当了民办教师。我和金声哥成了同一张大办公桌子上备课的教师。

从学生到教师,突然的身份转换,不仅仅是不适应,更重要的是教师怎么当,课怎么给学生讲,对我来说,真的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金声哥是我当教师后的老师,他把自己的备课本递给我,细致耐心地讲备课的要领、重点等等教学的基本常识。

我认真地听,虔诚地学。

当我看到金声哥娟秀的笔记时,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细高而又有些邋遢的大哥,竟然写得一手好字,他让我从内心深处有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后来,我去观摩他的课,见识到了授课时的金声哥。

讲台,课桌,椅子,高声大嗓的他,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授课时循循善诱,深入浅出,一节数学课很快就到了学生习题的环节。

只见他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掏出烟袋,装满烟锅,火柴呲啦一声燃着了烟,叭嗒、叭嗒地抽着,眼睛不时地扫视着他的学生们。


那时候,我们这些民办教师,上岗前没有经过任何培训,上班后全靠自省,自悟,自觉,自治。所以,对当教师的基本准则懂得不多,像金声哥这样,课堂上抽烟,椅子上蹲坐,裤腿角卷过膝盖,真的不止他一人。


金声哥兄弟姐妹七人,他是家中的老大,过日子,挣工分,当然要首当其冲。所以,他早晨起来拾粪、打草,甚至去公社开教师会,他也背着那个不离身的粪筐。当然,他会把粪筐放到最背人的地方。

为此,他挨过校长的批评,但他从不诲过,因为,他的家,需要他用一筐草、一兜粪的积累,才能换来更多的工分,才能缓解一大家子的贫困,才能娶到媳妇。

所以,他除了教书,还得起早贪黑地干些补贴家用的事儿。


金声哥是六六年前的中学生,脑子灵活,人憨厚。记得周末假日村子里总会有人凑到学校来玩,下象棋,打扑克都是他的长项,所以,他的同龄人们都说金声哥脑瓜子猴精猴精的。


我是一九七五年离开老家的,也是在九月。那时,金声哥还是一名民办教师,后来,是按照政策,民办教师通过考试转成正式教师的,他在教师的岗位上一直干到退休,但他始终没离开过从生到死的村子。


岁月里的他,上孝奉了父母,自己养育了两双儿女,过着平淡也平常的日子,与世无争,与人为善地活着,苦与累,喜与悲,都陪伴过他。他是平凡的,也是精明地活了一生。

因为,教师的职业,是他一生可以闪些光的地方,尽管不耀眼,但也光耀着他曾经的学生,同事,朋友,还有我。


秋阳,和风,送他的乡亲来了不少人。

我走在人群里,为他送行……

声哥,一路走好!


(写於壬寅年八月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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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5

标签:粪筐   脑瓜子   秋天   擀面杖   民办教师   工分   散文   日子   教师   地方   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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