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我们的新时代海上清辉

入伍前,我很喜欢在父亲干活的海岛漫步。

栈道修在海岛一侧的小山上。站在栈道尽头的长亭远望,深邃的天空,只一轮亮黄的月儿守着,飞鸟的身影偶尔在粼粼波光间掠过。海浪轻吻沙滩,叩响岸边礁石。清凉微咸的海风吹来,送走白日里高温炙烤而带来的沉闷烦躁。而这美好的风景,父母却不常欣赏。

那年学校放暑假,我第一次来到海岛。白天和父母一起料理各种工作,忙活到半夜才歇下。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父亲在讲电话,似乎是说找到了一个“肥点”,要赶快出船之类。出船是力气活,忙起来水米不沾。父亲叫醒母亲做饭,而他要准备出船用的各种器物。

睡意渐渐退去,我坐起身,一看表,才凌晨四点。“吵醒你了吧,再躺下多睡会儿。”母亲看到我起床,面带歉意。

“我跟爸爸一起出船。”不知是刚来海岛不适应,还是白天干活疲惫所致,明明海岛气候潮湿,我的嗓子却有些干涩。

母亲刚想再说些什么,父亲走过来,“让他跟我一起出去吧。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出海赚钱养家了。”

父亲快速扒拉了几口饭,去检查要携带的器物。我刚放下碗筷,听到门外鸣笛声响,便快步走出房门,跳上摩托车。父亲载着我,向海边驶去。晨雾尚浓,车速有点慢,我催促着父亲开得再快些。赶至海边,太阳刚露出个头帘。父亲前额、眉毛和胡子挂着点点水珠,借着晨曦微微闪光。

他停好车子,又嘱咐我将带去的东西一一放置到小船上。准备妥当,太阳已露出了半张脸,雾气几近消散。海面上金灿灿的,船身随着波浪轻轻起伏摇摆。我兴奋地坐上船,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往潜点疾驰而去。

空旷无际的海面上,我孤身一人坐在船中。此时,距离父亲下潜已有一个多钟头了。起初的兴奋劲褪去,我渐感无聊。不远处的海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我将视线挪回至船内。发动机持续作业响动,空气温度越来越高,我的身体和心情焦躁不安起来。

似乎又等待许久,父亲终于浮出水面,他手中三个大网兜已经鼓鼓囊囊。

“收获这么多,够了吧?”我盼着早点收工返航。

父亲嘿嘿一笑:“早着呢!一上午至少得下三四回。”他又讲起,今天的气候有多适合作业,以及他早年在船上当学徒的那段辛苦岁月。但我已忘了他话里的细节,只记得他穿着那身灰绿厚重的潜水干衣,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海水珠子从皱纹里挤出来,从睫毛上抖落,或是从鼻尖滴下,落到那双白闪闪的胶鞋上。

父亲点起一支烟,要我把三兜货全倒进桶里。活儿看似轻松,但网兜拎到手上,我暗自叫苦不迭。原来里面除了水产,还掺杂了不少泥沙和海水。他指挥我,将水产挑出扔进桶里,又将三个网兜清理干净。父亲抽完烟,戴上氧气面罩,捞起三个网兜,从船侧一个背身跳入水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只有一根灿黄的氧气管在幽蓝的水面上漂浮着。

太阳升至头顶,火辣辣的阳光直射而下。我灌了三四瓶水,又用水浇了几次脑袋,依然觉得酷热难耐,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时间在一分一秒中缓慢流逝,父亲潜水了几次,而我则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煎熬的半日作业终因海上突然起风而幸运结束。

返航路上,父亲问:“累不累,下次还来不来?”我不假思索回答:“不想再来了。”父亲笑笑,没有说话。

到家,母亲挑拣了几样海鲜下厨。虽然还是寻常做法,但尝起来,味道似乎有些特别。“这次味道如何?”母亲故意问。

“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更鲜甜了。”我突然觉得一上午的劳动没有白费。

“自己弄回来的东西,吃起来当然不一样了。”母亲说。

“下次还跟我一起去吧,我教你潜水作业。”父亲发出邀请。

自那以后,母亲为我准备了一身潜水干衣,父亲教我潜水技术、看潮诀窍。我的肤色变得像父亲一样黝黑,身材越发挺拔魁梧。我成了父亲身边的得力助手,承担起越来越多他交代的任务。

今年春天,我入伍,不能再给父亲打下手了。出发头一晚,我们全家难得一起在海岛小山的栈道漫步,站在长亭远望水天一色,父亲感慨:“你长大了,以后远航,就要靠自己了。水有深浅缓急,是劈波斩浪还是急流勇退,全凭自己掌舵。”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踏上开往军营的专列,我心中愈发笃定清醒。三月的陌生,四月的开拓,五月的收获,六月分别再出发,七月接受与安心。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踏实走好每一步,不会因虚度光阴而无颜面对父母。

作者:谷恩德

播音:刘敬一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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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0

标签:海岛   网兜   长亭   清辉   作业   栈道   器物   海面   海上   父亲   母亲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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