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点归去，做个闲人

作家迟子建在《允许你的人生慢半拍》中写道：“人生可以慢半拍、再慢半拍……可以在旅途中因着美好的风景而多几日的停留。”

我想到的是，可以在回老家的旅途中，因着美好的风景、时光，故乡、亲友，而多几日的停留。

去哪里度假，都不如回老家有感觉。

就像西湖，如果没有苏东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只是风景优美，就未必能如此名满天下了。没有人情的风土，没有人文的风景，就没有灵魂，成不了名胜古迹。

老家，之所以有灵魂、与众不同，是因为，那是我的生命之源，有我牵挂的亲友，有我的童年、生长的经历和回忆。这是任何名山大川、名胜古迹，都无可比拟的，绝不能简单用好不好玩，来衡量它的价值。

从2000年起，我就离开老家，去十几公里外的县城读书。那时一周放假一天半，周六中午吃完饭，就匆忙回家了，猛踩自行车，一溜烟就到家。在家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又要回学校，心情灰灰的，对老家、亲友的留恋，对学校“半封闭式管理”，困兽般煎熬，日夜苦读，形单影只，寂寞、单调的学习生活的恐惧、抗拒。回校的旅程，遥远而漫长，感觉走了一个下午。跟阿尼“同病相怜”，拖拖拉拉，走走停停，有时候途中还去一趟“北洋中学”，跟猴哥去吃水果冰，一万个不舍，唉声叹气，感叹大家能在一起就好了，有点像古人的伤离别，“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唯有期盼下周再见。

2003年，我就来江门了。在这个城市，转眼18年半了，这里有我的大学、同学、同事，有我的爱情、婚姻、家庭，吾心安处是故乡，这里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的学业、职业、事业，都在这里扬帆起航。

然而，“长安虽乐，不如故居。”这句话，是25年前，小学六年级语文老师——陈老师说的，至今仍印象深刻。异乡虽乐，不如故乡。不一定要彻底返乡归养，回老家长住，是想多点回家，有想回就回的自由。一直想回家修建新房，偶尔年节，回去小住几天。年近四十，事业心、功利心渐退，余生不长，知足常乐，起码为自己活过，不留太多的遗憾，不想下半生还一直活在贫穷出身的阴影里、后遗症中，为几角钱劳碌一生。

像苏东坡说的，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多点归去，做个闲人。对老祠堂、伯公后、大夫第，下巷池、藩围墙，溪头埔路、凤凰旧集、枫江渡口，古寨内、老爷宫、大窖市，四面佛、大脊岭、莲花寺，看看“山那边是哪里、有什么？”这是小时候常常北望的疑惑。大脊岭是老家的“北向”坐标、“指北针”，是我们儿时的“珠穆朗玛峰”。

一个城市，一个地方，给我留下印象的，往往是那里的人。就像每次经过虎门大桥，我就会想起，虎门的妹妹、南城的大妹。提起佛山，就会想起禅城的老弟。人是城市的灵魂，有亲友的城市，倍感温暖、亲切，不再陌生。回老家，也是这种感觉，越老越感受到，亲友在人生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