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位旅友八年祭

八年前的2月下旬,我们赴尼泊尔旅游13天,那是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难忘经历。

2014年3月7日的上午11时,我们在加德满都一家宾馆门口与张学文、陈昀、杨晓明、侯爱琴、丁莹、汤雪竹、杨庆元、杨瑷玲、宋春玲9位旅友握别,送他们乘坐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飞机,经吉隆坡中转回国,相约在北京见面。十几个小时以后,他们乘坐的MH370次航班,永远地与地面失去了联系。他们9人和机上的218名各国乘客,其中包括145位中国公民,及12位机组人员,和人世间已经阴阳永隔!

   接下的一段时间,我们日夜关注他们的下落,长夜难眠,眼前浮动着他们的身影,祝福祈祷他们能平安归来。然而,不论世界各国出动飞机、舰艇搜索,还是通过卫星、雷达分析,仍然找不到旅客的一具尸骨,飞机的一片残骸。这场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空难给世界留下了太多的疑团,太多的猜想,太多的伤痛,太多的反省。无力无助的我们,只能默默地回顾在尼泊尔难忘的旅行,温习和九位旅友一起的12个日日夜夜,寄托心中挥之不去的哀思。

   这次旅行的动议发起于2013年的冬天。我们和王东成、林淑芳夫妇是同行十年的旅友。通过在柬埔寨旅游时结识的王文京,认识另一个旅友群体。于是两拨人相约,2月下旬一起到尼泊尔自费旅游。为了尽快买到低价打折票,经验丰富的旅友决定自己买飞机票。因为每个航班的廉价机票数量有限,结果有9人选择了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航班,14人选择了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约定同一天到加德满都会合,然后一起活动。

2月23日,我们乘南航飞机到加德满都已经是半夜,第二天早晨,才和头一天中午乘马航前来的9位旅友相聚,组成一个旅游团,同乘一辆大巴,由同一导游引路,开始尼泊尔旅游的行程。

   临出发前,我们23人在宾馆门口站成两排,戴着尼泊尔导游赠送的鲜花织成的花环,留下了一张笑容灿烂的合影。


九位旅友八年祭


以后,23人还有过几次合影,相约到北京以后互相传送分享,可惜已经无法实现。

   在一路同行的12天当中,我们一起看喜马拉雅雪山,进印度教庙宇和宫殿,骑大象穿越原始森林,乘独木舟在奇特旺静谧的河流上航行,欣赏当地民族风格独异的舞蹈,体验湿婆节和遍地苦行僧的盛大场面,到蓝毗尼追寻释加牟尼的踪迹,体验了唐僧取经的艰辛,品尝着大自然赐与的欢乐。

   马航上的9位旅友,只有张学文是老朋友。他年过六旬,几年前我们一同游过长白山。他当兵出身,喜欢收藏,说话声大且豪爽。游费瓦湖时四人一舟。每舟配有1划舟人,游客也可一块划。此湖乃尼泊尔第二大湖,长数公里,水很清。湖心有印度教寺庙。如果说博卡拉有东方瑞士之誉,此湖便可联想到琉森湖了。张学文在另一条船上为我们照了不少相。

一天清晨,我们在一家漂亮的酒店院内照相,邢小群指着酒店外面对老张说:你瞧,那个妇女正用额头带儿背着一篓东西上土坡路,真是一墙之隔两重天。几年前我们去过一次印度,环境的脏乱令人吃惊。没想到,加德满都的情况比印度还有过之,建筑和公共设施更落后,没有集控电缆,大街上的电线一团一把一堆地悬在半空;没有高架桥、立交桥,更没有地铁,街上总是堵得一塌糊涂;除了中心区外,到处堆积着垃圾,好像从来没有打扫过。由于气候干燥,街上总是尘土飞扬。在尼泊尔,平日带口罩,成为一景。他们本地人也如此。 3月6日下午老张在加德满都的大佛塔相中了一只银壶,当时价格谈不拢。7日早晨他又专门赶过去买了回来。最后,他以军人的速度收拾行李,丁东拉着他的行李箱、一直把他送上大巴,约好北京再见。一路上学文和赵诚同住一个客房,每晚都要聊几个小时,从家事到当前中国到世界大事,无所不谈,倾心交流,成了很好的朋友。对于学文的遇难,赵诚痛心地说:“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其他8位都是刚刚结识的朋友。其中杨庆元和汤雪竹是一对夫妻,他们举止优雅,说话不多。其他6位都是女士,多是热烈的摄影爱好者,身负三脚架等全套摄影器材,每天迎日出,送日落,为捕捉光影而废寝忘食。他们特别向往尼泊尔的自然风光,尤其是独一无二的雪山奇景。

   团队里有几个人选用花儿的名称发微信,如紫藤、丁香花一类,我们也就随着叫。声音中感觉她们活得那么美丽。紫藤本名杨瑷玲,是电脑方面的内行。看我们使用ipad出现了问题,立即帮助排解。丁香花本名丁莹,62岁。一次行车途中,陈昀拿着手机,给我们播放了一段笑话,声音具有播音员水准,全车人笑过之后,才知道声音录制者是丁香花。一路上她们相互嬉笑调侃,嗓门也大,给我们的旅行带来无限欢乐,减去了不少疲倦和困顿。当我们要骑大象进入森林时,我曾担心丁东没有帽子,被蚊虫叮咬,丁香花立即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了丁东,说:“我还有。”丁东在这次旅行中过生日,也是这些花儿们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儿祝贺,大家在高山之巅的旅舍里分享着旅行社赠送的蛋糕。

   尼泊尔的世界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堪称精彩,但其基础设置也让我们经历了严峻的考验。这个曾经遭受战火洗礼的国度,几年前才拥有和平建设的环境,基础建设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且不说只能通过一辆汽车的盘山公路是多么险峻,就是当地的饮水系统和饮食卫生,也出乎我们的预料。旅行第三天,就发生了集体食物中毒。我们23人,除了2人提前服药无恙,其余21人全部上吐下泻。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分享,一部分人症状趋缓。一部分人症状严重,只好通过当地旅行社求医。旅行社愿意负担费用的公立医院,条件简陋,相当于中国过去公社卫生院水平,只好又去一家国际医院。和医生沟通有困难,导游翻译不了,向中国驻尼泊尔使馆电话请求翻译帮助。使馆职员回答:翻译已经下班,你们是水土不服,自己克服。为此王东成发一微博,引起多方面关注。有人主动提供在尼工作的机构和朋友的线索。领事后来也打来电话,表示愿意提供可能的帮助。大家的心情才踏实下来。

1957年出生的陈昀女士是服装学院教师,刚刚退休,这次主动承担了领队的角色,一路负责和导游沟通行程的安排。她旅行经验比较丰富。尼泊尔公路崎岖,汽车颠簸,她怕有人晕车,拿出事先准备的裁成小块的伤湿止痛膏,建议容易晕车的朋友贴到肚脐上。我们坐在她后面的一排。邢小群有晕车的老毛病,贴了她给的膏药,果然见效。在旅途中,大家想用歌声解除疲劳。她带头唱了一曲《草原夜色美》,邢小群唱了一曲《呼伦贝尔》。陈昀还说,咱们趣味一样,我也喜欢草原的歌曲。她接着唱了一曲草原歌曲,颇具水准,原来她还是业余合唱团的成员。

   我们一起徒步攀登博卡拉的世界和平塔。那里山势比较陡峭,团里能够徒步登上去的女士只有两位,57岁的陈昀便是其中之一。背着份量不轻的摄影器材,她一直精神抖擞。在山顶上我们聊了聊,原来彼此都是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她毕业于北京化工学院学院,我说起一位插队的王国全,她说正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为此互相握手。她在落日的余晖下,给我拍了一张以雪山为背景的照片,构图很精致。当时我想,等回到北京以后,请她把照片发过来,长久保存。想不到的是,她心爱的相机和她一起在天堂消逝,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大家共同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是加德满都的大佛塔,结束时太阳还没有落山。登上去餐厅的大巴时,陈昀直呼遗憾。她说,如果在落日时能够拍到金色的佛塔,是多好的画面!我现在恨不能跳下车赶回去抢拍几张。我们这些不搞摄影的旅友,很难达到她追逐光影的那种痴迷!

   去了可以近观喜马拉雅山雪峰的博卡拉后,陈昀、丁莹、杨晓明与王东成、林淑芳、赵诚觉得还不够尽兴,在加德满都又参加了一个项目:乘坐一架瑞士产的小飞机直抵珠穆朗玛峰上空,俯瞰世界第三极的壮景,往返、盘旋一个小时,回来后直叹不虚此行!

   侯爱琴女士在全团中年龄最小,时年45岁。她来自山西寿阳,与朋友合开液化气公司,还拥有一项发明专利。突发的食物中毒对她的打击最重,上吐下泻已经脱水。她曾想放弃行程,另购机票回国。同行的当过医生的旅友热心张罗,送侯爱琴到加德满都国际医院输液,让她迅速摆脱病态,恢复了体力和游兴。当她知道邢小群是大学教师时,和我们探讨:她女儿已在一家媒体工作,是否应该去读研究生?我们说:现在中国研究生教育已经泛滥,你女儿如不是真有学术兴趣,还是不读研究生为好。她喜欢在媒体工作,重要的是工作经验的积累。比如:媒体要求知识面宽,得靠自我阅读补充相关知识;媒体需要培育自己的作者队伍,得靠长期沟通、交往的信用,这一切都是在学校里学不出来的。我们有朋友是某报社中坚骨干,没有读过大学,对自己的领域,称得上是专家。侯爱琴听得认真,似乎理解,打算回去与女儿商量。她听说我们喜欢吃山西饭,热情邀请我们回国后到她家做客。谁曾料想,肠胃炎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小灾,更大的灾难还在后边。早知如此,不如让她提前回国!

   当初大家商议如何分乘南航与马航,降低机票费用时,我们和王东成、林淑芳正在赴天津泰达艺术馆的路上,我们表示,让我们乘南航还是马航,均服从安排,不让牵头的朋友为难。最后我们服从决定,乘坐南航,他们选择了马航,可以说,这一刻我们这群人有了不同的命运。很多朋友知道我们的行踪,打来电话问候。死神离我们太近了!对于我们来说,九位旅友不是九个普通的姓名,而是一路同行历历在目的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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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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