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朱明先：怀念溪口古镇

怀念溪口古镇

文/朱明先

浙江奉化溪口镇因中国近代历史风云人物蒋介石而驰名中外。故乡的溪口镇因其古典雅韵、空灵秀美而享誉澧水流域。阔别多年，那个山间古镇依然让我魂牵梦萦。

溪口镇离老家约三十公里，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驿站。第一次到溪口镇，是我迈上慈利三中求学之路的第一天。下了火车，走过一段高低不平的乡间公路，爬过一个斜坡。溪口镇便象一幅浓郁的国画在我面前坦然铺开，北面，一溜青瓦吊脚木楼小巧玲珑，古色古香，沿山脚缠缠绵绵；南面是晶莹剔透、闪闪发亮、若隐若现的杜家溪，它与溪口镇街道若即若离，像一位羞羞答答、含情脉脉的处子。两旁，青山葱茏，苍翠欲滴。我仿若走近了电影中的芙蓉镇。

顺坡而下，便有一座木屋桥，横跨青溪之上。因桥上盖瓦，其形如亭，人们称它亭子桥，始建于清朝。桥面宽约六米，两边有供人休息的固定长櫈，桥身刷有红漆，经过岁月的洗刷，大都已经剥落。桥与街道相连，碰上赶场，土家山民和外地商贩云集。桥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桥的两头都有土家风味小吃，各色品种应有尽有，清香弥漫，令人欲涎。若是夏季，坐在桥上，任清风吹拂，喝上一碗清凉的绿豆稀饭或者土家甜酒，一种难以言状的美妙感受会让人如痴如醉。若是三五月明之夜，邀一、二位挚友，静坐桥上，听流水潺潺，观古镇明灭的灯火，感受苍山松涛的交流，自然别有情致。桥下流水清澈、明净，斑斓的鹅卵石悠闲地躺着，有小鱼嬉戏其上，溪水的清澈拉近了桥与水面的距离，好像鱼儿近在眼前，让人有种忍不住伸手去捞的欲望。

过了杜家溪，便是溪口镇的街道，一条独街沿山脚逶迤东去，两排吊脚木楼承受不住岁月的沧桑，斜斜的立着，似乎摇摇欲坠，像两排妙龄少女婀娜的身姿，摇曳着湘西土家族的古典风情；它又像一首亘古悠远的歌，记着历史，写满沧桑；也许，它像一首耐读的唐诗，在充满现代都市气息的氛围中透露着苍凉与悲壮；不，它更像一首清丽而深婉，醇厚而秀雅的宋词，高贵与正统离它甚远，朴素与随意与之相近。

街道是清一色的青石板铺就，一块连着一块，虽高低不平，但也错落有致。若是穿着布鞋走在上面，便能感触其深厚和坚韧，似乎脚踏的不是青石板，而是沉淀的历史、厚重的文化；若是穿着高跟鞋行走其上，那“哒、哒、哒”清脆的声音在山谷中便回荡不绝，又似乎是现代文明与古老文化摩擦的火花。

古镇的背面便是九渡溪，溪深涧幽、滩多峡长、苍劲奔涌。如果说它是一位粗犷的土家汉子，那么，古镇前方清丽、纯朴的杜家溪就是他最亲密的恋人。在莽莽群山之中，他隐约感知了她的芳醇，便七转八折不停地追逐，终于在澧水边完美地结合，融为一体。深情的人们会为他们祝福。古镇正好处在两溪交汇之口，因之得名。

横呈在古镇前方的杜家溪最受孩子们青睐。她清澈、明净，如同新生稚童明亮的眸子，让人感觉到她的沉静和纯洁；她平和、细腻，如同母亲关爱的目光，让人感受到她的亲切和慈爱；她婉转、悠长，如同姑娘脉脉的温情，让人感受到她的缠绵和依恋。她从大山深处走来，行踪飘忽，让人感到神秘，又象一个永远猜不透的迷。夏天的杜家溪欢快而浪漫，美丽而有情调。她是年轻学子最向往的地方，下游是女孩子们的领地。傍晚时分，溪中裙裾飘飘，流光溢彩，溪水中流动着她们的欢声笑语，流动着她们玫瑰色的梦幻。上游则是我们男孩子们的天堂，我们钻进山的深处，剥去人类的外壳，褪掉满身的虚伪，与山、与水、与天地同裸，坦诚交流。我们歌，山亦歌；我们舞，水亦舞；我们闹，山也闹；我们静，水也静。我们用天然的沐浴液洗涤青春的胴体，洗涤世俗的灵魂。“返璞归真”得到真正的诠释。

坐落于溪口镇怀抱的澧西中学（现慈利三中），建于民国初年，在古镇的哺育下，人才辈出，古镇从此弥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在这里，我度过了三年最难忘的高中生活。

八年前，我再次回到溪口镇，印象中的溪口古镇已面目全非。亭子桥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澈、明净的杜家溪也不复存在。宽阔的水泥路面和两旁的高楼大厦已取代了由吊脚楼、青石板等为元素构成的老街，古老的溪口镇到处洋溢着现代化的气息。我不知道这是溪口人的荣幸还是悲哀，也不知道这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倒退。只是我更加怀念从前的溪口古镇。

朱明先，汉族，湖南慈利人，现任武陵源区文联主席、武陵源区作协主席，兼任张家界市作协副主席、张家界市诗歌学会副会长、张家界市炎黄文化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诗词协会会员，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散文、诗词、评论等300余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