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

晃晃悠悠，又扎扎实实地做了三年饭，实属首次——接受生活这般“教导”。
“长大不做饭”曾是儿时的理想。那时，麦茬年年刺破手，麦穗总也捡不完；玉米叶天天挂烂脸，扯不够三头牛吃的草；六月里裹得严严实实钻在桃树下，汗水流淌混着桃毛迷辣双眼；躺在麦窠海一样的世界里，肚子总是咕咕叫；从早到晚漫游在无边的田野里，挖不完野菜打不完猪草；一个暑假都在仰望白杨树，捡的知了壳卖了也攒不够买凉鞋的五元钱；跑遍高低大小田埂，挖的蒲公英买了作业本不够买那只漂亮的发卡……求学期间总有儿时玩伴纷纷辍学，外出打工继而结婚生子，男的或为彩礼背负债务一生艰辛，女的或因回娘家没钱准备礼物看公婆脸色甚至引发一场家庭大战……还有村里的男人们饱饭后，或聚堆下棋打牌，或东西晃悠寻人谝话，或腾出手来给要吃糖葫芦的馋嘴孩子响亮的两巴掌，而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从未动摇；女人们从早忙到晚:对付柴米油盐，计算尺长寸短，侍弄老老小小，而会被质问:除了洗衣做饭看娃还会干啥？

鸡零狗碎的往事，在作家的笔下总闪烁出太阳的芒刺，而我总持怀疑，总钩沉出像逃离饥饿一样逃离故乡的渴望——长大不做饭——即使你认为这“不光彩”，却是多年的理想，追赶着我拼命逃跑。
近年疫情肆虐，千家万户居家修炼，包括厨艺精进。我也“欣然”接受：愿意像过家家一样，一边回忆母亲做饭时的情形，一边天马行空地自由发挥，力求做个巧妇——米面相间，每粥“豆”不同，每饼形各样，每菜味新异……还有餐餐盼好评。孩子一个“香”字，如一枚奖章让我飞上天；老公一句“盐淡”，轻则引发“健康之争”，重则让大家饿半天。一滴油一勺盐的把握，一米一豆的计较，一荤一素的搭配，一冷一热的用心，渗入每顿餐饭。做饭人满怀着“爱”，也渴望收到吃饭人“爱”的好评，便满心欢喜。我虽只做了三年饭，却知道天下做饭人——做饭的女人——都渴望这样的欢喜。而那个活了六十多年，做了半个世纪的饭，其中至少三十年都为孩子们做饭的母亲，几乎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欢喜，甚至经常收到“难吃”的评语，而她依然天天不断，顿顿持续地做着。事非经过不知难，身为人母，扎实做饭，才体会到母亲的难——比我更难:我为有米之炊，母为无米之炊，愧悔难当，惟愿有朝:母亲也能吃到我做的饭。

之前很多年，我各种理由不爱做饭，偶尔心血来潮做一顿，成功率总是很低，持续做饭就搁浅。这次有机会做三年饭，在心里似乎是“大功一件”！
功一，做饭不能仅贴性别标签，也是人生历练。人生践行千万条，做饭也属其中，不必厌恶，想做便做，不想做便停一顿也无碍。功二，做饭自己也吃，做好了意义甚大！功三，做饭是工作之外对家的贡献，和睦家庭，凝聚人心，对孩子的身教，更是传递爱的重要方式之一；更不消说巩固自己在家里的“霸主地位”。归根结底:我会满怀欢喜地把饭做下去！

作者简介：

王卫，女，陕西泾阳人，网名：木欣欣以向荣，现商洛学院供职。庸碌日月徜徉四季，于花最痴尤爱菊；好读天下书惟求怡情，时而写作懒于成文；朝坐商山看云起，暮眺丹水送夕阳。